黑暗。
黏稠的,沉重的,带着血腥味和硫磺味的黑暗。像沉在深不见底的泥沼里,耳朵里灌满了嗡嗡的杂音,分不清是耳鸣还是外面的声响。身体很轻,又很重,轻得像要飘起来,重得像每根骨头都被石磨碾过。腰间的伤口不是疼,是麻,一种带着灼热的、一跳一跳的麻木,连着心也跟着一蹦一蹦地抽。
然后,是一点光。
很微弱,乳白色的,温温的,贴在心口的位置。像冬天夜里将熄的炭火最后那点余温,不烫人,只是固执地存在着,驱开一丝丝彻骨的寒意和混沌。
赵煜的眼皮动了动,沉重的像挂了铅。模糊的视野里,先是晃动的、带着重影的岩壁顶,然后是若卿的脸。她的脸离得很近,沾着灰土和不知谁溅上的血点,鬓发散乱,嘴唇紧抿着,额头上全是细密的汗珠。她正低头,用一块撕下来的、还算干净的衣襟内衬,蘸着一个小皮囊里倒出的清水,小心翼翼地擦拭他嘴角和下巴上的血污。
她的动作很稳,但赵煜能感觉到她托着自己后颈的那只手,在微微发抖。
“殿……下?”看到他眼皮掀开一条缝,若卿的声音立刻压低了,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如释重负的紧绷,“您醒了?别动,先别说话。”
赵煜喉咙里嗬嗬了两声,想问问情况,却只发出干涩的气音。他转动眼珠,勉强打量四周。还在那个高处的平台上,但岩壁缝隙那边透进来的光,不再是之前那种稳定的暗红色,而是混乱地闪烁着,夹杂着爆炸后残留的烟尘。巨大的轰鸣和惨叫声似乎平息了一些,但底下传来更多混乱的声响——液体汩汩流淌、岩石崩落、金属刮擦、还有……一种低沉而疯狂的、仿佛无数人梦呓般的呻吟?
爆炸……血池……铜锥……周衡……
破碎的记忆片段涌上来,带来一阵剧烈的头痛和恶心。他挣扎着想坐起来。
“别动!”若卿用力按住他,语气难得地带上了严厉,“您肋骨可能断了,腰上的伤也裂开了,不能再出血了。”她快速说着,手里没停,继续清理他脸上颈上的污迹,然后从一个扁铁盒里挖出些黑乎乎的药膏,小心地敷在他腰肋间重新渗血的绷带外面。“这是从丽春院带的‘黑玉断续膏’,止血生肌效果尚可,但您这伤……必须立刻找正经大夫。”
赵煜没力气反抗,只能任由她摆布。他感觉到胸口那点温润的白光,是打开的铜盒,固钥散发出的。这光芒似乎真的有些效果,让他体内翻江倒海般的蚀力冲击感和高烧的眩晕都减轻了那么一丝丝,虽然还是难受得要命,但至少意识能勉强维持清醒。
“下面……怎样了?”他哑着嗓子,几乎是用气声问。
若卿手上动作一顿,抬眼飞快地瞥了一下岩壁缝隙的方向,脸色凝重:“很糟,但……可能比预想的好一点。”
她一边继续处理伤口,一边用极低、极快的语速汇报:“您扔下去那颗‘火雷子’,炸断了血池两根主循环管道。血池漏了,漏得很快,现在液面已经降下去至少三四尺。池壁开裂,支撑结构似乎也受损了,整个池子都在晃动,不知道还能撑多久。”
“仪式……周衡……”
“仪式肯定中断了,而且是被暴力破坏,反噬极强。”若卿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后怕,“血池力量暴走,加上铜锥提前坠落引发的连锁反应……我亲眼看到至少七八个离池子太近的黑袍人,被失控的蚀力卷进去,瞬间就……化了,连惨叫都来不及。”
她顿了顿,似乎在回忆那恐怖的景象:“周衡当时扑过去想救,但没救成,他自己好像也被反噬伤了,吐了血,法袍都破了。现在他带着剩下的十来个黑袍人,退到了血池东南角那扇铁门附近,背靠铁门守着。他们似乎在铁门那里布置了什么临时的阵法或屏障,血池漏出的蚀力乱流和我们的攻击,暂时都被挡住了。”
“夜枭?落月?影卫?”赵煜急切地问。
“夜枭大人没事,爆炸时他躲在钟乳石后面,只是被气浪震了一下,伤口又崩开些,但不致命。现在他在我们下方左侧的岩壁凸起上警戒,盯着周衡那伙人。落月……”若卿皱了下眉,“她被周衡的蚀力闪电擦中后背,伤得不轻,爆炸时好像又添了新伤。但她很顽强,爆炸后趁乱干掉了两个想关闭铁门通道的黑袍人,现在退到了血池西侧那堆矿石后面,影卫丙三和丁七在掩护她,也在伺机而动。”
“影卫来了四个,都在下面。甲一和乙五在溶洞入口附近清理残余的灰衣人和零散黑袍人,建立防线并寻找退路。丙三、丁七配合落月。他们身手极好,配合也默契,有他们在,周衡那点残兵败将暂时冲不过来,也逃不掉。”
赵煜稍微松了口气,但心马上又提起来:“那晶石……枢九丁呢?”
提到这个,若卿的脸色更加难看。“还在。悬浮在血池上方,但……状态很不对。”
她停下包扎的手,略微直起身,警惕地看了一眼缝隙,又俯下身,声音压得更低:“它没炸。但表面的裂纹密密麻麻,像随时会碎掉的琉璃。内部那些黑东西……蠕动得更快了,而且,颜色好像变了点,不再是纯黑,带上了血池漏出来的暗红,还在不断吸收周围散逸的蚀力乱流。它散发出的气息……更混乱,更狂躁,但也更……‘饥饿’。我感觉,它像是个被强行打断进食、又受了重伤的野兽,现在更加危险。”
赵煜的心沉了下去。最坏的情况之一——仪式核心未被摧毁,反而因暴力中断和反噬,变得更加不稳定、更具攻击性。
“必须……彻底毁了它……”他艰难地说。
“我知道。”若卿点头,眼神里是冷静的决断,“但现在不行。我们的人都需要喘息,周衡缩在铁门那里,以逸待劳。而且……”她犹豫了一下,“那铁门里面,刚才爆炸混乱的时候,我好像听到了一些……别的声音。”
“什么声音?”
“不好形容。像是有很多……沉重的喘息,还有锁链拖地的声音,但比之前押送祭品的囚徒要沉重得多。铁门里面肯定还有东西,周衡最后的依仗。我们现在强攻,就算能打破他们的临时屏障,也要面对铁门里未知的威胁,还有那颗随时可能彻底暴走的晶石。”她顿了顿,“而且,您的身体……必须立刻撤离治疗。再拖下去,神仙难救。”
撤离?赵煜不甘心。费了这么大劲,死了这么多人,眼看就要把周衡逼入绝境,就这么走了?那晶石怎么办?周衡要是缓过气来,或者铁门后真有更可怕的东西……
仿佛看出他的心思,若卿斩钉截铁道:“殿下,活着才有机会。胡四将军和陈擎副将的人在外围制造了大乱,至少能牵制城防营和羽林卫大部分兵力到天亮。影卫已经找到相对安全的退路。当务之急,是带您出去,治伤。王青校尉那边也需要人接应。至于这里……”
她眼中寒光一闪:“我已经让影卫甲一,在溶洞几个关键支撑点和血池泄漏的管道附近,布置了剩下的‘火雷子’和所有能找到的易燃物。如果我们撤离后情况不对,或者周衡想利用铁门后的东西翻盘……就彻底炸塌这里,把一切都埋在地下!”
同归于尽的最后手段。赵煜沉默了片刻,理智告诉他若卿是对的。他现在这个样子,留下来只能是累赘,甚至可能拖累所有人。但那股憋在胸口的郁气和无力感,几乎要把他压垮。
“走……可以。”他喘着气,抓住若卿的手腕,力气微弱却固执,“但走之前……必须……确认一些事。铁门后……晶石状态……还有,周衡……不能让他轻易跑了……”
若卿反手握住他冰凉的手,用力紧了紧:“我明白。夜枭和落月还在下面,影卫也会盯死他们。我们会拿到足够的信息。现在,您必须保存体力。”
她说着,开始麻利地收拾东西,将所剩无几的药物、工具重新打包。铜盒被她小心地盖好,但那乳白色的微光并未完全隔绝,依旧透过缝隙隐隐透出,被她用一块深色布巾裹了,塞进赵煜怀里贴身放好。
就在这时,下方传来几声短促而尖锐的金属交击声,紧接着是周衡嘶哑愤怒的吼叫:“拦住他们!别让这些老鼠靠近铁门!”
然后是一阵更加混乱的声响,似乎有重物撞击岩壁,还有影卫那特有的、极其轻微的破空声。
若卿动作一顿,侧耳倾听片刻,低声道:“是落月,她好像发现了铁门机关的某个弱点,想强行突破,被周衡的人拦下了。夜枭在侧面牵制。”
赵煜的心又提了起来。落月受了重伤,还这么拼……
突然,平台下方,靠近他们下来的那个栈道入口附近的阴影里,传来一声极其轻微的、有节奏的叩击声。
若卿立刻回应了两声更轻的叩击。
一道灰色的、几乎与岩壁融为一体的身影,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攀了上来,正是影卫丙三。他脸上金属面罩遮住大半表情,但眼神冷静,对着若卿快速做了几个手势,又指了指下面,最后将一个沾着血迹和污泥的、巴掌大小的皮质小包递给若卿。
若卿接过,迅速打开。里面是几块颜色暗沉、形状不规则的碎晶石,还有一卷薄薄的、浸了血污的皮纸。
“丙三说,这是落月刚才冒险从铁门附近一个被炸毁的控制台残骸里扒出来的。”若卿一边快速查看,一边低语,“碎晶石是控制台镶嵌的‘次级枢’碎片,能量已经耗尽或污染了。这皮纸……”她小心地展开,上面用炭笔勾勒着简略的线条和标记,有些地方被血污浸染模糊。
“像是……铁门后的结构草图?”若卿辨认着,“标记了通道、几个房间……还有这个……‘封禁室’?里面画了很多……锁链的符号。”
封禁室?锁链?铁门后关着东西,而且是被严密封锁的。会是周衡准备的“后手”吗?还是别的什么?
“还有这个。”丙三又递过来一样东西,用一块脏布包着。
若卿打开,里面是一块……骨头?像是指骨的一节,但颜色呈现一种不正常的灰白色,骨质似乎极其致密坚硬,表面还有几道淡淡的、仿佛天然形成的暗红色纹路。入手冰凉,却诡异地有一丝微弱的、与蚀力相似但又不完全相同的波动。
“这是什么?”若卿皱眉。
丙三摇头,表示不知,只是指了指下面,又做了个“从尸体上取”的手势。可能是某个黑袍人或者被卷入爆炸的倒霉鬼身上的东西。
若卿拿起那截指骨,仔细看了看,又用指尖感受了一下那微弱的波动。“不像人骨……倒像是某种……被长期侵蚀或改造过的兽骨?或者……前朝那些方士用邪法炮制过的‘法器’残骸?”她猜测着,将其也收进那个皮质小包。“带回去让文仲先生或者夏春姐看看,或许能看出点名堂。”
就在她收拾这些东西的时候,赵煜的目光落在那皮质小包内侧一个不起眼的夹层缝隙里。那里似乎卡着个什么东西,黑乎乎的,只有小指甲盖大小,刚才若卿抖落碎晶时差点掉出来。
若卿也注意到了,用匕首尖小心地将其挑出来。
那是一片极薄、极小的黑色金属片,形状不规则,边缘参差,像是从什么东西上碎裂下来的。金属片一面光滑如镜,另一面却布满了极其细微的、如同蛛网般的刻痕。此刻,这金属片在溶洞混乱闪烁的光线下,竟然隐隐反射出一种极其幽暗、近乎纯黑的微光,若不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这又是什么?”若卿将其捏在指尖,对着光看了看,“也是控制台的碎片?但这材质……从未见过。非金非铁,比精钢还硬,却这么薄……”她尝试用指甲掐了掐,纹丝不动。“这上面的刻痕,不像是天然纹理,倒像是……某种极其精密的符文?但太微小了,看不清。”
她将其递给赵煜:“殿下,您看看?”
赵煜勉强抬起手接过。那黑色金属片入手沉甸甸的,冰凉刺骨,与铜盒的温润截然相反。就在他指尖触及的瞬间,系统视野里,极其模糊地浮现出一个标签:【褪色的“黑魂”碎片?】。
黑魂?《黑暗之魂》里的“人性”或者“黑暗之魂”的碎片?这玩意儿……在这个世界会是什么效果?看这卖相,绝非善物。
“阴气……很重。”赵煜将金属片递回给若卿,声音虚弱,“不像好东西……小心收着,别……贴身。”
若卿点点头,用一块油纸将其仔细包好,单独放在装备包最底层。“确实邪门,回头再研究。”
下面的打斗声似乎暂时平息了,只余下周衡那边隐约传来的、气急败坏的咒骂和呵斥。影卫丙三对若卿打了个“准备撤离”的手势,又指了指栈道方向,示意退路已经初步清理,并留下了接应标记。
若卿深吸一口气,看向赵煜:“殿下,我们必须走了。夜枭和落月会交替掩护撤退,影卫断后。我背您下去。”
赵煜知道不能再犹豫,点了点头。
若卿蹲下身,小心地将赵煜扶起,让他趴在自己背上,然后用带来的绳索将他和自己牢牢捆在一起,打了个结实的水手结。她的动作干脆利落,没有丝毫拖泥带水,尽管赵煜能感觉到她身体的微微颤抖和急促的呼吸——连续的精神高度紧张、体力消耗和刚才爆炸的冲击,显然也让她到了极限。
“抓紧。”若卿低声道,调整了一下背负的姿势,确保赵煜受伤的腰肋不会受到直接挤压。她最后看了一眼岩壁缝隙外那混乱闪烁的溶洞,看了一眼血池上方那枚裂纹遍布、幽幽悬浮的畸变晶石,看了一眼东南角铁门前周衡等人影影绰绰的防御阵型,眼神复杂,但最终化为一片冷冽的决然。
她转身,在影卫丙三的护卫下,向着栈道入口,一步一步,稳而快地走去。
栈道依旧险峻,在爆炸余波中似乎更加不稳。下方深渊里的黑暗仿佛更加浓重,那暗红的光晕闪烁得也愈发诡异。但若卿的脚步没有丝毫迟疑,她稳稳地踩在每一块尚能承重的木板上,双手紧紧抓着岩壁凸起或绳索,身体微弓,最大限度地保持平衡,为背后的赵煜缓冲颠簸。
赵煜趴在她背上,脸颊贴着她颈侧湿冷的发丝,能听到她粗重却努力压抑的喘息,能感受到她背部肌肉因用力而绷紧。视野随着她的步伐晃动,下方无尽的黑暗和远处那令人不安的红光交替闪过。右掌的令牌依旧在持续传来隐痛,怀里的铜盒散发着微弱却坚定的温润。高烧、失血、剧痛和蚀力侵蚀带来的种种不适如同潮水般不断冲击着他摇摇欲坠的意识,他只能咬紧牙关,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保持清醒,不让自己彻底昏死过去,成为若卿更大的负担。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漫长无比,又仿佛只是几个喘息。他们终于回到了最初下来的那个石台,绕过了那两具蜷缩的干尸,钻进了狭窄的通道,回到了那口废弃的深井底部。
夜枭已经先一步等在这里,他肋下的伤口草草包扎过,脸色苍白,但眼神依旧锐利如刀。他朝着若卿点了点头,指了指上方。
若卿会意,调整了一下背负赵煜的姿势,单手抓住垂下的绳索,另一只手和双脚配合,开始向上攀爬。夜枭在下方托举协助,影卫丙三则警惕地守在井底通道口,防备可能出现的追兵。
向上的过程同样艰难,但或许是知道即将脱离这噩梦般的地下,若卿的力气仿佛又回来了一些。她攀爬的速度不快,却异常稳健。
终于,头顶出现了朦胧的、带着烟尘气息的夜空,还有远处未熄的火光。
井口边,影卫甲一和乙五已经等在那里,伸手将他们拉了上来。
冬夜的冷风一吹,带着焦糊味和血腥气,却也让赵煜昏沉的头脑为之一清。他们还在染坊的破败院子里,但远处永丰仓方向的火光似乎小了些,而京城其他方向的混乱声响,却并未停歇。
“接应点在东三条巷口的‘刘记棺材铺’,已经安排好了车马和大夫。”影卫甲一声音平板无波,快速汇报,“胡四将军的人在西城制造了更大的骚动,吸引了大部分注意。陈擎副将的人清理了这附近两条街的零星守卫。现在撤离,时机最好。”
若卿将赵煜小心地放下来,让他靠坐在井沿边半倒的土墙上。她自己也累得几乎虚脱,靠墙喘息了几下,立刻又强打精神,检查赵煜的状况。
赵煜的脸色在火光照映下,灰败得吓人,呼吸微弱而急促,眼皮半阖着,似乎随时会再次昏迷。
“必须立刻走。”若卿咬牙,看向夜枭和影卫,“落月呢?”
“在后面,丁七护着,伤重,但能走。”夜枭道。
“好。甲一、乙五,你们开路。丙三、丁七,护着落月居中。夜枭,你和我断后,护送殿下。”若卿快速下达指令,没有任何犹豫。
众人无声领命。
就在若卿准备再次背起赵煜时,她的手无意中拂过赵煜腰间那个原本装着零碎物品、此刻几乎空空如也的皮质小袋。指尖触到一个硬物。
她下意识地掏出来。是一个小小的、扁平的、颜色暗沉的青铜葫芦,只有拇指大小,表面布满了铜绿和划痕,看起来有些年头了,葫芦口用一小块软木塞塞着,塞子上似乎还残留着一点干涸的、暗红色的蜡封痕迹。
“这是……”若卿愣了一下,她记得之前整理装备时,并没有这个东西。是殿下自己什么时候捡的?还是……刚才在下面混乱中,无意间掉进他袋子里的?
她拔掉软木塞,凑到鼻端小心闻了闻。一股极其清淡、几乎难以察觉的、混合着草药和某种矿物气息的味道飘了出来,不刺鼻,甚至有一丝奇异的宁神感。
她倒转葫芦,轻轻磕了磕手心。一粒只有米粒大小、浑圆晶莹、呈现出一种温润乳白色的“小石子”滚了出来,落在她掌心。那“小石子”触手微温,散发着比铜盒固钥更加柔和、更加内敛的乳白光晕,光晕虽然微弱,却异常纯净稳定。
“这是……‘石髓’?还是‘玉膏’的结晶?”若卿惊疑不定,“前朝方士据说能炼制一些固本培元、安定心神的奇药,但早已失传……这葫芦和这粒‘石子’,看起来倒是很像古籍里记载的‘安神玉露丸’的容器和药引?但怎么会在这里?”
她看向赵煜,赵煜已经处于半昏迷状态,无法回答。
若卿不再多想,眼下任何可能有用的东西都不能放过。她小心地将那粒温润的乳白色“石子”放在赵煜舌下,又将青铜葫芦塞好,收进自己怀中。“殿下,含着这个,别咽下去。”
那乳白色“石子”入口即化开一丝极其清凉甘润的津液,顺着喉咙滑下,瞬间,一股温和却坚定的暖流自胸腹间升起,迅速扩散向四肢百骸。赵煜体内那肆虐的高烧、蚀力冲击带来的阴冷刺痛、还有伤口的剧痛,仿佛都被这股暖流轻柔地抚平、压制了下去。虽然未能治愈,却让他近乎崩溃的身体和精神,获得了一丝宝贵的喘息和稳定,意识也清醒了不少。
他勉强睁开眼,看了若卿一眼,眼神里透出一丝感激和疑问。
若卿来不及解释,背起他,低声道:“走!”
一行人悄无声息地融入染坊外的黑暗街巷,向着东三条巷口的接应点快速撤离。
身后,永丰仓地下溶洞的方向,隐隐传来一阵沉闷的、仿佛来自地底深处的隆隆声响,以及周衡那扭曲疯狂的、逐渐远去的嘶吼。
冬月初六,亥时三刻将尽。
星坠之夜,尚未真正降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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