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旦夜,百姓家中不再吝啬脂膏灯油,火烛彻底不熄。
各乡、各里,甚至偏远村落里十几户人家也会摆开傩(nuo)戏摊子。
敲锣打鼓声中,祝师佩戴着狰狞凶厉的鬼怪面具登场,咿咿呀呀抑扬顿挫地唱着故老相传的戏词。
秦朝时正旦佳节的主题有两个——祭祖、驱邪逐疫。
祭祖自不必多说,驱邪的表现形式相当丰富,花样也多。
唱傩戏、挂桃符、饮椒栢酒,另外官方会在正旦夜间组织大型的击鼓驱逐疫疬之鬼活动。
西河县此时的街道上比后世的五一假期还要热闹。
人挤人,人挨人。
大人看脑袋,小孩看屁股。
西河县执法队再加工业区调集来的上千士卒忙得焦头烂额,勉强才能维持城中的秩序,不至于闹出什么大乱子。
在这个连爆竹都没有出现的年代,西河县的驱疫仪式可比别处厉害多了。
场面盛大、声若雷霆炸响、光彩夺目绚丽多姿。
什么样的疫鬼见了这等神威不得赶紧逃走?
因此今夜来的不仅仅是西河县本地人,附近乡县的百姓同样争相赶来。
“父亲,兄长,来这边坐。”
“你们几个小的老实点,不许添乱听见了没有?”
城中一处张灯结彩的高台上,嬴丽曼安排亲眷先后落座。
陈善在楼梯处与娄敬等人小声交代任务,确保节庆典礼顺利进行。
“真是热闹啊。”
“北地郡郡府都未必有这般景象。”
嬴政居高临下,扫视着台下黑压压的人群,情不自禁发出感慨。
“但愿世间少些纷争,多些祥和与安乐。”
扶苏情绪复杂地轻叹了口气。
二人都心知肚明,这恐怕是西河县最后一次见到如此热闹的情形了。
转过年去,杨樛将会召集北地郡各县主官,对拒不从命的西河县展开严厉的封锁行动。
车马不通、道路断绝、商贸货易停滞。
既然要割地自立,那不如干脆让西河县彻底成为一座孤岛!
任陈善有通天的本事,只怕也要手忙脚乱好久。
“请父亲稍待。”
“花炮已经准备好了。”
从陈善摆脱行商的身份,有了自己的立足之基后,嬴丽曼渐渐从他的事业中淡出,安心做个操持家计的女主人。
她不知道花炮另有其它用途,也不知道它的出现意味着什么。
她只知道正旦夜闹出的响动越大,疫鬼就会越害怕,逃得远远的不敢靠近百姓的居所。
每次烟花炸响的时候,看台下都是山呼海啸般的喝彩。
直到庆典结束,许多人仍然依依不舍地翘首盼望,祈求能再多打几炮,保佑全家新的一年里健康平安,少生疾病。
“老夫期待已久,终于能得见真容了。”
嬴政微笑着点了点头,随手拿起桌案上的酒水抿了一口。
咣!咣!咣!
几名小吏一边敲着铜锣一边沿着街道呼喊:“放炮啦!胆小的捂紧耳朵!”
“看管好自己的老人小孩,小心惊了牲口!”
“放炮啦!”
人群中的喧闹声立刻停止,男女老幼眼中闪烁着兴奋和热切的目光。
大人捂住孩童的耳朵,又被对方扭动着身体挣脱,死活不肯依从。
咚!
“第一炮,驱厉疫!”
陈善听到令官的喊话,匆匆回到看台上。
“老妇公,开始了。”
轰——
一阵连续急促的低沉闷响后,十余个小黑点极速划破夜色冲向高空。
砰!砰!砰!
万众瞩目中,漆黑的穹宇瞬间被五颜六色的烟火点亮。
红色炽烈如火、绿色如柳絮纷飞、白色如电光激闪、紫色如朝霞幕霭。
漫天花雨短暂地盛放一刹那,纷纷扬扬拖着长长的尾迹逐渐黯淡。
人群陶醉其中不可自拔,孩子们兴奋地大喊大叫。
光彩彻底消失时,看台下爆发热烈的欢呼,直到第二炮即将开始时才慢慢歇止。
“第二炮,走蜮祥。”
轰——
炮声响起的一刹那,嬴征猛地扭过头去,寻找花炮所在的位置。
这东西岂止是驱邪逐疫那么简单!
它要是用的好了,大秦再不必担心胡人纵马南下!
甚至它的威力再大上一些,直接对准战场中的士卒射击,即使不能形成有效杀伤,也能把周围的人震个七荤八素!
嬴政有种强烈的直觉,这绝不是它本来的样子。
陈善敢夸口镇压天下武将,让他们永世不得翻身,那它的威能起码要比现在大十倍,甚至上百倍都有可能!
“第三炮,捎罔两。”
炮声响起时,嬴政凑到陈善耳边大声喊道:“贤婿,花炮在什么地方?老夫想见识一下。”
隆隆的炸响与百姓的欢呼混在一起,陈善模模糊糊听了个大概,转头回道:“此处是最佳的赏景之地,老妇公勿要随意走动。”
嬴征的语气急切又坚决:“朕……真容未见,老夫无心观赏,请贤婿成全。”
陈善这才提高了重视,暗中想道:莫非老丈人有过军伍经历?
否则怎么会像粟大将军一样,见到街边环境优雅的咖啡厅,只想着在它楼上架几支机关枪封锁整条街道。
“好吧。”
“小婿这就带您过去。”
陈善先向嬴丽曼说明原因,对方诧异地将视线投向父亲。
夫妻俩低声交谈几句后,陈善抬手示意嬴政起身跟上自己。
扶苏二话不说一起离席,跟着他们的脚步走下看台。
此时城中的百姓全部聚精会神地盯着盛大的烟火,无人在意三人的身份和去向。
嬴政默默在心里数着走了多少步,记住花炮射来的方向,以期能推算出它的打击范围。
人流逐渐稀疏,花炮发射的震动声却越来越大。
直到遇见街巷口把守的士兵,嬴政知道前面就是目标所在。
“县尊,您怎么来了?”
“带妇公和妻兄过来瞧瞧热闹,你们忙自己的事,本县带他俩随便走走。”
陈善招了招手,嬴政和扶苏立刻加快脚步,尾随着他穿过黑暗的小巷。
周围的视野逐渐开阔,一处空地上摆着两排披红挂彩的朱漆花炮。
即使经过伪装,嬴政能感受到它精致的外表下隐藏的威严和厚重。
“第七炮,緤坟羊。”
轰——
炮口喷吐出一条长长的炽烈火焰,脚下的大地在微微颤抖。
嬴政目光如炬,没有像其他人一样下意识往后退去。
五光十色的烟火盛放中,他仿佛看到一个轰轰烈烈的时代迈开大步,以共工触山的大无畏姿态向他走来。
“贤婿,这花炮的威力最大能有多厉害?”
“呃……”
陈善一看老丈人的样子,就知道他有眼光,识得此物的厉害。
“最大?”
“小婿还真说不好。”
“假以时日,或许它能一击摧平山岳、铄石流金,将整座城市从大地上抹去。”
“轰!什么都不见了。”
“干干净净,一了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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