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海之极，永冻冰川。
此地是洪荒时间流速最混乱之处。上一瞬冰封万年，下一瞬春暖花开；左脚踏入的区域时间加速千倍，右脚所在之地时光倒流。寻常修士至此，不出一息便会寿元错乱，或衰老成灰，或退回婴孩。
孙梧空一行踏入冰川边缘时，便感受到了这种诡异。
白晶晶一缕青丝突然变白，又在下一刻恢复乌黑；刑天左臂出现衰老斑纹，右臂却光滑如少年；金蝉子更是一会儿变回十世前的凡僧模样，一会儿又显未来佛金身虚影。
“固守本心，莫被时间表象迷惑。”孙梧空沉声道，混沌道体撑开一片相对稳定的时空领域。
众人这才稍缓，但时间乱流仍在不断冲击领域边缘，发出玻璃碎裂般的脆响。
“烛九阴乃时间祖巫，其本源所在必是时间法则最狂暴之处。”苏璎托着已有裂痕的太初源核，“我能感应到，冰川核心的时间流速……是外界的万倍以上。”
万倍流速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在那里待上一年，外界已过万年。若恶念化身抢先进入，哪怕只早几个时辰，也可能已在核心处布下数年甚至数十年的陷阱！
“必须尽快。”孙梧空看向冰川深处，那里隐约可见一道盘旋的巨龙阴影——那是烛九阴陨落后，本源所化的“时光烛龙”虚影。
但就在他们准备深入时——
“咔嚓。”
苏璎手中的太初源核，裂痕又扩大了一分。
她脸色一白，嘴角溢出血丝。强行在时间乱流中维持领域，对受损的源核负担太重。
“苏璎姑娘！”白晶晶急扶住她。
“无妨。”苏璎擦去血迹，眼神坚定，“还能撑住。但……若在核心处遭遇恶念化身，我可能无法再施展‘时空凝滞’。”
这意味着，他们将失去最关键的一张底牌。
孙梧空沉默片刻，突然伸手按在苏璎肩上。
混沌之力涌入，包裹住太初源核。源核上的裂痕被混沌之力暂时填补，虽未真正修复，但至少不再恶化。
“你这是……”苏璎诧异。
“分你一半混沌本源，暂稳源核。”孙梧空道，“此战若胜，再寻修复之法。若败……留着也无用。”
他分出的混沌本源，相当于自斩三成实力。但眼神毫无犹豫。
苏璎深深看他一眼，点头：“好。”
众人不再多言，冲向冰川核心。
越往深处，时间乱流越诡异。
他们看到了自己的“过去身”在并行——那是时间倒流形成的镜像：孙梧空在五行山下挣扎，白晶晶在万古坟场陨落，金蝉子在血池中自焚……
也看到了可能的“未来身”在前方闪现——有的浑身浴血，有的化为枯骨，有的……竟与恶念融为一体！
“莫看！那是时间陷阱！”金蝉子急诵《金刚经》，佛光护住众人心神，“烛九阴的本源已生恶变，它在用时间幻象瓦解我们的意志。”
果然，那些幻象开始发出蛊惑之音：
“孙梧空，放弃吧，你注定失败……”
“白晶晶，你复活也无用，他终将离你而去……”
“金蝉子，你十世修行皆虚妄，佛门早成天道傀儡……”
每一句都直击心魔。
孙梧空暴喝一声，混沌道体绽放琉璃光：“真真假假，虚虚实实，时间虽可倒流，但我心——永不改！”
他一拳轰碎所有幻象，前方豁然开朗。
冰川核心，到了。
这是一片直径百里的圆形冰湖。湖面光滑如镜，倒映着无数时间线的影像。湖中央，悬浮着一枚不断旋转的沙漏——沙漏上半部分是凝固的冰晶，下半部分是流动的光阴，正是烛九阴本源！
但沙漏周围，盘踞着一条半实半虚的巨龙。
龙身蜿蜒万丈，通体透明如水晶，唯有双眼一睁一闭：睁眼时，冰湖白昼降临，时间加速；闭眼时，黑夜笼罩，时光倒流。
这便是时光烛龙的残魂！
而更让众人心沉的是——烛龙头顶，站着一个人。
不，那不是人。
是一团不断变幻的暗影，时而显化如来面容，时而化为太上老君，时而又变成孙梧空自己的模样。正是恶念化身的真身投影！
“终于见面了，孙梧空。”恶念化身开口，声音似从万古传来，“本座等你很久。”
孙梧空目光扫过冰湖四周，瞳孔微缩。
冰面上，插着八面暗紫阵旗，按八卦方位排列。每一面阵旗都散发着祖巫气息——正是已被恶念夺走的帝江本源，结合其他七道被污染的本源碎片所化！
“你在用祖巫本源布阵？”孙梧空沉声。
“不错。”恶念化身轻笑，“此阵名‘时空归墟’，以帝江空间本源为基，以烛九阴时间本源为引，将这片冰川化作独立于洪荒之外的‘时空囚笼’。在这里，本座可操控时间流速万倍差距，你们……已无路可逃。”
话音刚落，八面阵旗同时发光。
冰湖的时间流速骤然变化！
孙梧空等人所在区域，时间加速千倍；而恶念化身周围，时间近乎静止。这意味着，他们过了一千息，恶念化身只过了一息！
“先破阵旗！”刑天怒吼，巨斧劈向离位阵旗。
但斧刃触及阵旗的刹那，刑天的动作变得无比缓慢——那面阵旗周围的时间流速，竟是外界的万分之一！
“时空错位……”苏璎面色凝重，“八面阵旗，八种时间流速，贸然攻击，只会陷入时间泥潭。”
恶念化身悠然道：“给你们两个选择：一，束手就擒，让本座炼化你们的祖巫本源，可留真灵转世；二，困死在这时空囚笼中，看着彼此在时间乱流中衰老、幼化、直至消散。”
“我们选三。”孙梧空突然道。
“嗯？”
“杀了你，破阵夺源。”
话音落，孙梧空动了。
他没有攻击阵旗，也没有冲向恶念化身，而是——盘膝坐下，闭目入定。
“他在做什么？”袁洪不解。
白晶晶却似有所悟：“他在……感应时间。”
没错。
孙梧空在感受这时空囚笼中的时间流速差异。千倍加速区域，他的思绪快如闪电；万分之一减速区域，他的意识近乎停滞。
但混沌之道，本就要包容一切。
快与慢，动与静，过去与未来……都是相对的。
“我明白了。”孙梧空睁开眼，“烛九阴的时间法则，不是单纯的‘快慢’，而是……‘存在’的节奏。”
“万物存在，皆有节奏。花开花落是节奏，生老病死是节奏，星辰运转是节奏。”
“而时间，就是记录这一切节奏的标尺。”
他站起身，体表的八道祖巫纹路开始共鸣。
共工的水之节奏，祝融的火之节奏，玄冥的冰之节奏，句芒的木之节奏，蓐收的金之节奏，强良的雷之节奏，翕兹的电之节奏……
七种节奏，与时间节奏开始共振。
“你想用祖巫本源共鸣破阵？”恶念化身冷笑，“可惜，你少了一道——帝江的空间节奏。时空一体，缺一不可。”
“谁说我缺了？”
孙梧空突然看向苏璎：“源核借我一用。”
苏璎毫不犹豫，将太初源核抛给他。
孙梧空托起源核，混沌之力疯狂注入。
“太初源核可演化万物，自然也可演化……空间！”
源核绽放璀璨光芒，竟开始模拟帝江本源的空间波动！
虽然只是模拟，只有三成相似，但足够了。
八种节奏齐鸣！
时空囚笼开始剧烈震动。八面阵旗的时间流速开始紊乱，快慢区域互相侵蚀、对冲。
恶念化身脸色一变：“你竟能模拟祖巫本源？！不可能！”
“没什么不可能。”孙梧空一步踏出，已至冰湖中央，“因为我是——混沌石猿。”
“混沌，本就是一切的本源。”
他伸手抓向时光烛龙头顶的沙漏。
烛龙睁眼，时间加速万倍，孙梧空的手臂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老、枯萎。
但他不撤反进，另一只手按在自己胸口。
“时间加速我，我便……逆转自身！”
混沌道体内部，时间开始倒流！衰老的手臂恢复年轻，且更加强韧。
这是以自身为战场，进行时间对决！
恶念化身终于坐不住了，暗影化作巨手抓来。
“你的对手是我们！”白晶晶、金蝉子、刑天等人同时出手，挡住巨手。
苏璎则全力催动源核，稳定周围时空，防止战斗余波引发时间崩塌。
冰湖之上，两场大战同时爆发。
孙梧空与时光烛龙的时间对决，众人与恶念化身的生死搏杀。
时间一点点流逝。
孙梧空的手臂已不知经历了多少次衰老与重生，但他眼神始终清明。终于，在第九千次时间逆转后，他触摸到了沙漏。
“烛九阴祖巫，我知你时间法则被污，身不由己。”
“今日助你净化恶念，可愿……助我葬天？”
沙漏剧烈震颤，传递出悲怆与渴望。
孙梧空将混沌慈悲之力注入。
沙漏表面的暗紫纹路开始褪去，露出原本的琉璃光泽。时光烛龙的双眼，终于同时睁开——左眼加速，右眼倒流，达成完美平衡。
第九道祖巫纹路——时光纹，在孙梧空体表亮起！
时空囚笼，破！
八面阵旗同时炸裂，恶念化身惨叫一声，投影开始崩解。
“孙梧空！你毁我百年布局！本座与你不死不休！”
祂的暗影化作一道流光，卷起帝江本源残留的气息，遁入虚空消失。
临走前，祂在冰湖中留下一句话：
“最后一战，不在洪荒，而在……混沌海眼。”
“本座在那里等你，了结一切。”
声音消散。
冰湖恢复平静，时间乱流平息。
众人伤痕累累，但都活着。
孙梧空握着烛九阴本源所化的沙漏，看向手中已有数道裂痕的太初源核。
苏璎走来，轻声道：“源核最多还能支撑一次大战。”
一次。
也就是说，最终决战，他们只有一次机会。
孙梧空收起沙漏，望向北方——那是北俱芦洲万毒沼泽，奢比尸残缺本源的所在。
“还剩最后一道本源。”
“然后……去混沌海眼。”
“结束这一切。”
他撕开空间，众人相随。
冰川深处，时光烛龙的虚影缓缓消散，留下一声悠长的叹息。
那是时间祖巫，对这场葬天之战的……最后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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