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俱芦洲,万毒沼泽。
此地上古乃祖巫奢比尸陨落之地,其毒之本源散落,经万古演化,化作一片方圆千里的绝命毒域。沼泽中每一滴泥水皆含剧毒,每一缕瘴气皆可蚀仙,便是大罗金仙至此,亦需步步谨慎。
孙梧空一行踏足沼泽边缘时,便感到了那股无孔不入的侵蚀。
“毒气在渗透领域。”苏璎面色凝重,太初源核的光芒明显黯淡——冰川一战留下的裂痕尚未修复,此刻又遭剧毒侵蚀,“我的领域最多支撑半个时辰。”
白晶晶尝试以后土神性净化毒土,但息壤之种刚一接触沼泽,便被染上一层暗绿——连大地本源都难抗此毒!
“不愧是奢比尸之毒。”金蝉子皱眉,“此毒不仅蚀肉身,更侵神魂。需以佛法护持灵台清明。”
刑天、袁洪等人已撑起法力屏障,但屏障表面滋滋作响,显然支撑不了多久。
孙梧空环视沼泽深处,那里有一株高达百丈的暗紫色巨树——树身流淌着粘稠毒液,枝叶垂落的不是露水,而是毒雨。树心处,一团不断搏动的暗绿光球,正是奢比尸残缺本源!
“恶念化身未在此设伏?”沙悟净疑惑。
“祂在混沌海眼等我们。”孙梧空目光如炬,“此地的毒,便是祂留下的最后阻碍——无需设伏,这毒域本身,就是绝杀之局。”
话音未落,沼泽突然沸腾!
无数毒物从泥中涌出:百丈毒蟒、千足蜈蚣、七彩毒蛛……更有由纯粹毒气凝聚的“毒灵”,铺天盖地扑来。
“结阵!”刑天暴喝,众人背靠背迎敌。
但毒物无穷无尽,更可怕的是,它们死亡后爆开的毒雾,进一步污染领域。苏璎的源核裂痕又扩大一分,嘴角溢血。
孙梧空正要出手破局——
“嗡——”
天地间,突然响起一声悠长的钟鸣。
不是钟,是……太极图!
一张遮天蔽日的太极图虚影,自九天垂落,笼罩整片沼泽。阴阳鱼缓缓旋转,所过之处,狂暴的毒物瞬间静止,沸腾的沼泽恢复平静。
时间、空间、乃至毒之法则本身,都在这一刻被“定”住了。
圣人至宝,太极图!
一道身影,自太极图中缓缓走出。
青衣道袍,白发垂肩,手持拂尘,面容古井无波——正是太清圣人,太上老君!
“孙梧空。”老君开口,声音无悲无喜,“到此为止吧。”
孙梧空心中一沉,面上却平静:“老君也要阻我?”
“非阻你,是救你。”老君拂尘轻扫,太极图光芒洒落,竟开始净化奢比尸之毒,“你已集齐九道祖巫本源,距离重聚盘古真身只差三步。但你可知,一旦真身重聚,会发生什么?”
“愿闻其详。”
“盘古真身,乃开天辟地之基。”老君目光深邃,“重聚真身,等同于重演开天。届时洪荒将经历一次‘天地重塑’——并非所有生灵都能在新天地中存活。”
“更重要的是……”老君顿了顿,“盘古真身需要承载者。要么是你,要么是恶念化身。无论谁承载,另一方的意识都将被彻底磨灭。”
孙梧空皱眉:“那又如何?总好过让恶念化身得逞,将洪荒化为魔域。”
“若本座说,还有第三条路呢?”老君轻声道。
众人皆是一怔。
老君继续道:“天道有缺,故有伪天道窃位。但天道本身,并无善恶。若有人能补全天道之缺,令其回归正轨,便无需重聚真身,无需天地重塑。”
“此人,便是你,孙梧空。”
他指向孙梧空:“你身怀混沌本源,又得太初之息,更融合九道祖巫之力。若你愿以自身补天,本座可助你镇压恶念化身,重整天道秩序。届时,白晶晶可成地母,金蝉子可掌轮回,所有牺牲者皆可重入轮回转世——这才是代价最小之路。”
补天?
以身合道,如当年道祖鸿钧那般?
孙梧空沉默了。
若能如此,确实代价最小。但……补天之后,他便会如道祖一般,意识与天道融合,成为规则的一部分,再非独立的“孙梧空”。
他将永恒存在,却也永恒失去“自我”。
“呆子,不可!”白晶晶急道,“你若补天,我们纵能重逢,又有何意义?”
金蝉子也摇头:“师兄,莫信。天道若有自愈之能,何须等到今日?此乃缓兵之计。”
老君叹息:“本座知你们不信。但你们可知,当年道祖为何合身天道?”
他看向虚空,似在回忆:“因为道祖发现,天道之缺,根源在于……盘古开天时斩出的那缕恶念。恶念不除,天道永难圆满。而恶念,唯有以‘善念’为引,方能逼出其形。”
“所以道祖以身合道,是为锁定恶念位置。”
“而今日,恶念化身已现,只要你愿补天,本座便可借天道权柄,将祂彻底封印。”
听起来,合情合理。
但孙梧空突然笑了。
“老君,你说谎。”
老君目光微凝:“哦?”
“若真如你所说,道祖合道是为锁定恶念,那为何恶念化身能自由行走洪荒,甚至夺取祖巫本源?”孙梧空步步紧逼,“若天道真有自愈之能,为何坐视西游骗局、坐视金蝉子被炼、坐视观音陨落?”
“因为——”老君沉默片刻,“天道运转,自有其规律。有些牺牲,是必要的代价。”
“那谁来定义‘必要’?”孙梧空厉声道,“是你?是如来?还是那个高高在上、视众生为棋子的伪天道?”
他指向沼泽深处那棵毒树:“就像这奢比尸之毒,在你们眼中是阻碍,是必须清除的污秽。但在我眼中——它是祖巫陨落后的悲鸣,是洪荒万物‘存在’的一部分!”
“混沌创生,不是剔除‘恶’,而是包容一切,重塑平衡!”
“所以,我不会补天。”
“我要做的,是葬了这扭曲的天道,重开一个……众生皆可掌握自己命运的新天地!”
话音落,孙梧空体内九道祖巫纹路同时亮起。
混沌道体彻底显化,化作一尊万丈混沌巨人。巨人背后,浮现盘古开天虚影,手持巨斧,做劈砍状。
这一次,虚影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凝实!
因为孙梧空距离完整的盘古真身,只差最后三步!
老君看着这一幕,眼中闪过一丝复杂。
有赞许,有遗憾,有决然。
“既如此……本座便只能,执行天道旨意了。”
他拂尘一甩,太极图骤然收缩!
不是攻击,而是……封印!
太极图化作无数道阴阳锁链,缠向孙梧空。每一道锁链都蕴含着天道最高规则:因果、轮回、时空、生死……这是比轮回殿主的锁链更可怕的存在,因为这是圣人亲自施展的“天道枷锁”!
孙梧空暴喝,混沌巨人挥斧劈砍。
斧光与锁链碰撞,爆发出超越圣战的恐怖波动。整个北俱芦洲都在震动,无数山峰崩塌,河流改道。
但太极图乃先天至宝,又得圣人催动,岂是易与?
锁链越缠越紧,孙梧空的混沌巨人开始崩解。九道祖巫纹路疯狂闪烁,却难以挣脱。
“老君!你当真要助纣为虐?!”刑天怒吼,挥斧砍向锁链,却被反震之力弹飞,吐血重伤。
袁洪、沙悟净等人亦被锁链余波扫中,纷纷倒地。
唯有苏璎咬牙催动源核,试图以太初之息模糊锁链存在。但源核裂痕已如蛛网,她每催动一分,裂痕便扩大一分,七窍开始渗血。
白晶晶泪流满面,后土神性完全爆发,息壤之种疯狂生长,化作无数藤蔓缠绕锁链,试图为孙梧空争取一丝喘息之机。
但无用。
圣人之下,皆为蝼蚁。
这是洪荒的铁则。
眼看孙梧空就要被彻底封印——
“够了。”
一声轻叹,自混沌海眼方向传来。
菩提祖师的身影,跨越虚空而至。
他看也不看老君,只是走到孙梧空面前,一掌按在锁链上。
“咔嚓。”
天道枷锁,寸寸断裂。
老君面色终于变了:“菩提,你当真要走到这一步?”
“是你们逼我的。”菩提祖师淡淡道,“当年紫霄宫外,我们三人立誓共守洪荒。可你们呢?一个合身天道成了傀儡,一个坐视恶念滋生成了帮凶。”
“这洪荒,早该换个活法了。”
他转身,对孙梧空道:“徒儿,去取最后一道本源。这里,有为师。”
孙梧空重重点头,化作流光冲向毒树。
老君欲阻,菩提祖师一拂尘扫出。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但太极图的阴阳鱼,竟在这一扫之下……停滞了旋转!
“你……”老君眼中第一次露出惊色,“你的境界……”
“不重要了。”菩提祖师望向混沌海眼方向,“最终一战将至。老君,你若还念当年情谊,便不要插手。”
“若执意要阻……”
菩提祖师周身,绽放出从未有过的青色道光。
那光中,竟有开天辟地之初的鸿蒙气息!
“那便休怪老道……清理门户。”
两位圣人,对峙于万毒沼泽。
而孙梧空,已至毒树之心。
他伸手,抓向那团暗绿光球。
最后一道祖巫本源,就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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