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定一旦做出,栖霞谷以惊人的效率运转起来。最后的四日(距沐昂最后通牒到期还有三日,但朱文奎决定提前一日出发,以免夜长梦多),成了与时间赛跑的准备期。
沈舟夜以继日,根据现有人员情况,将全部近两千人(经过连番减员,实际人数已不足此数)重新编组。以家庭、原有部落归属、亲疏关系为基础,混合壮丁、老弱、妇孺,划分为二十个“行伍”,每伍约百人,设伍长、副伍长,由雷豹、早昆、刀孟三部中较为沉稳的低级头目或韩擎旧部老兵担任。伍内又分若干小队,指定负责人。同时,抽调各部最精锐者,组成前后两支“锋卫”,前卫由雷豹亲自率领,负责探路开道;后卫由刀孟负责,警惕追兵,收容掉队者。
早昆则带领所有善于辨识草药、可食植物、以及熟悉狩猎的族人,日夜赶制简易的狩猎工具——削尖的木矛、绳套、绊索,甚至用仅存的一点铁器打造了一些矛头和箭头。他们还尽可能多地采集各种认识的、耐储存的块茎、野菜,晾晒或简单烘烤。
粮食的分配是重中之重。谷中所有能吃的东西被集中起来,包括最后一点杂谷、盐巴、干肉(极少)、以及大量新采集的野菜根茎。由沈舟主持,按行伍和特殊需求(伤员、幼儿、担负重体力劳动的前锋后卫)进行严格配给,制成便于携带的杂粮饼和咸菜团子。每个人分到的份额都少得可怜,仅够数日果腹,但这已是竭尽所能。
伤员的处置最为棘手。能走的轻伤员,分配入各伍,给予稍多一点的照顾。重伤员中,一部分经过这些日的将养,勉强可以被人抬着或搀扶行走,被编入专门的“医护伍”,由沈舟直接管理,调配最强壮的人手轮流抬运担架(简陋的树枝和绳索制成)。而另一些伤势过重、确实无法移动的……则面临最残酷的抉择。
朱文奎亲自去了伤兵营。他看着那些因为缺医少药而伤口溃烂、高烧昏迷的汉子,看着他们眼中残留的对生命的渴望,心如刀割。最终,他和几名重伤员进行了艰难的谈话。出乎意料,其中两名老兵反而异常平静。
“统领,别费事了。”一个断了腿、腹部伤口恶化的老兵喘着气,“带着我,走不出十里就得死,还拖累大伙。给我留点吃的,留把刀。官军或者那些土狗来了,老子还能拉个垫背的。你们……快走!”
朱文奎沉默良久,对着这些自愿留下的重伤员,深深一揖。他下令给他们留下最后一份口粮和武器,并嘱托沈舟,尽量将伤兵营设在相对隐蔽、易守难攻的地方。这已是乱世中,能给予的最后尊严。
与此同时,岩嘎在次日傍晚终于带着卡瓦部落的两名向导返回。两名向导都是精瘦黧黑的汉子,身上涂抹着奇异的纹饰,眼神警惕而好奇地打量着谷中的一切。他们通过岩嘎结结巴巴的翻译,再次确认了带路的约定,但也强调,必须严格听从指引,不得随意偏离路线,不得伤害他们认为神圣的树木和岩石,夜间宿营必须由他们指定地点并举行简单的“告山”仪式。
朱文奎亲自接待了他们,送上了额外的盐块和一小包茶叶(从沈舟珍藏中取出)。向导们露出满意的神色,紧张的情绪稍缓。
出发前夜,栖霞谷举行了最后一次篝火集会。没有狂欢,只有沉默的进食和最后的检查。朱文奎站在众人面前,没有长篇大论。
“明日,我们将离开此地,踏入未知之域。前路艰险,生死难料。但我朱文奎在此立誓,只要我一息尚存,必带领大家,寻一处能安身立命之地!我们一同经历生死,我们也将一同寻找活路!记住,身边的人,就是你的依靠!启程之后,只有前进,没有退路!”
火光映照着一张张或坚毅、或惶恐、但最终都归于决然的面孔。无论老幼,都紧紧抓住了身边亲人或同伴的手。
夜深了,谷中依旧人影憧憧,做着最后的准备。拆解带不走的窝棚获取有用的材料,磨砺最后一件兵器,母亲将最后一点干粮塞进孩子的怀里……
当东方的天际泛起第一丝鱼肚白时,栖霞谷口,一支沉默而庞大的队伍,如同缓缓流动的灰色长龙,开始向着西南方向,那片被晨雾笼罩的、神秘而危险的蛮荒山林,迤逦而行。他们抛弃了曾经视为家园和堡垒的山谷,带着微薄的希望和沉重的行囊,踏上了真正的、不知终点的流亡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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