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洼村的暮色来得早,炊烟刚漫过屋顶,就被山风揉成了淡青色的雾。李青正帮着张老汉修补被赤炎魔烧坏的篱笆,手里的竹篾还没缠结实,就听见王寡妇在晒谷场喊:“小道长,快来!”
他跑过去一看,晒谷场的石碾子上堆着小山似的东西——刘木匠媳妇连夜磨的面粉装在粗布口袋里,鼓鼓囊囊的;王寡妇端来个陶盆,里面是刚烙好的干粮,芝麻混着麦香直往鼻子里钻;连最舍不得杀鸡的老猎户,都拎着只褪了毛的老母鸡,鸡脚上还绑着根红绳,说是养了三年的“镇宅鸡”,能辟邪。
“道长们帮我们找回了魂,这点心意得收下!”村长张老汉红着眼圈,把个沉甸甸的布包往李青怀里塞,“面粉烙的饼扛饿,老母鸡路上煮着吃,补力气。”布包里硌得慌,李青伸手一摸,摸出个油纸包,打开竟是包红花椒,颗粒饱满,带着股冲鼻的麻香。
“泰山上风大,你们往韩城去,路远天寒。”张老汉搓着手笑,皱纹里还沾着面粉,“煮肉时放些花椒,暖身子,还能防山里的小妖精——它们最怕这麻味儿!”
李青看着满场忙碌的村民,鼻子突然有点酸。早上他们还是眼神空洞的行尸,此刻却捧着自家最珍贵的东西往他们包里塞,连教书先生都把自己珍藏的狼毫笔找出来,非要送给云逍:“云小哥用剑厉害,说不定也能用笔写写符咒,这狼毫是用黄鼠狼尾巴做的,沾了正气,能镇邪。”
云逍接过狼毫笔,笔杆上还刻着个“正”字,是教书先生自己刻的。他刚想说太贵重,就见老周举着醒木凑过来,怀里抱着个瓦罐:“俺没啥好东西,这是俺珍藏的老陈醋,路上吃面时滴两滴,开胃!”瓦罐里的醋香混着花椒的麻味,竟有种说不出的踏实。
苏荣正帮着王寡妇把干粮装进药箱的空格里,指尖触到块硬邦邦的东西,掏出来一看,是块红糖,用荷叶包着,上面还压着张纸条,是小石头歪歪扭扭的字:“苏姐姐,吃糖不疼。”她想起早上给这孩子处理伤口时,他疼得直咧嘴,此刻却把自己最宝贝的红糖塞给她,眼眶顿时热了。
黄大仙蹲在老猎户的鸡笼子上,对着那只老母鸡龇牙,像是在掂量怎么下嘴。老猎户见状哈哈大笑,从怀里摸出个油纸包,里面是几块鸡肝,往小家伙面前一递:“给你路上解馋,吃饱了才有力气帮道长们打架!”黄大仙立刻叼起鸡肝,金项圈蹭着老猎户的手,亲昵得像自家养的狗。
李青把布包往肩上一扛,沉甸甸的,压得肩膀微微发酸,心里却暖烘烘的。他想起刚进村时的诡异,那些青灰色的行尸,燃烧的农舍,翻涌的墨汁……再看看眼前这些鲜活的笑脸,突然觉得之前受的伤、吃的苦都值了。
“我们真不用带这么多……”云逍看着堆成小山的东西,有些过意不去,“路上够用就行。”
“啥够用不够用的!”张老汉把最后一袋炒花生塞进他手里,“你们是去给天下读书人挡灾,俺们石洼村虽小,也得尽份力。这些东西看着普通,却是俺们的心意,带着它,就当俺们陪着你们走一程!”
这话让李青想起文脉碑上的“人心”二字。是啊,人心从来不是什么玄乎的东西,就是这热乎乎的干粮,呛人的花椒,酸溜溜的陈醋,还有孩子偷偷塞的红糖——是这些带着烟火气的心意,在支撑着他们往前走。
夕阳把众人的影子拉得老长,村民们站在村口,挥着手不肯回去。李青回头望了一眼,石洼村的灯火已经亮了起来,像散落的星星,文脉碑在夜色里闪着淡淡的光,像是在无声地祝福。
“走了。”他拽了拽云逍的袖子,布包里的花椒硌着胳膊,却让他觉得浑身是劲,“别辜负了大家的心意,咱们得把‘史’魄守好,让阴无常知道,不光有他们在抢文脉,还有千万个石洼村的人在护着!”
云逍点头,狼毫笔在指间转了个圈,笔锋的“正”字在月光下闪着光。苏荣摸了摸药箱里的红糖,黄大仙叼着鸡肝蹲在李青肩头,老周扛着醒木哼起了说书的调子。
队伍重新上路,脚步踏在石板路上,带着沉甸甸的心意,也带着越来越近的悬念——司马迁祠里等着他们的,会是怎样的“史魂”?阴无常又会布下什么陷阱?而那藏在“人心”二字背后的真相,是否已经在不远的前方,等着他们去揭开?
山风里,花椒的麻香混着墨香,一路往西北飘去,像条无形的线,一头系着石洼村的牵挂,一头牵着韩城的史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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