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议结束后，埃利奥特大师并未在星耀殿多做停留，径直返回了法师塔。当他步入第九层议事厅时，林奇、小樱等人早已等候在此，连霍克和阿卡也从庄园赶了回来，空气中弥漫着等待结果的紧张感。
“大师，情况如何？”凯拉率先问道。
埃利奥特大师脱下外袍，卢安助教立刻接过。他走到圆桌前坐下，示意众人落座，将晨议上国王的决定，以及诺顿公爵与菲尔德侯爵的争论简要复述了一遍。
“所以，国王允许我们参与调查？虽然是有限度的？”林奇确认道。
“是的。”埃利奥特点头，“陛下命人将档案馆事件现场的痕迹样本和相关卷宗送来塔内，交由我们分析。这是一个机会，也是一个考验。我们必须拿出切实的发现，才能站稳脚跟，否则，诺顿公爵那边的压力不会小。”
“相关卷宗？”小樱敏锐地捕捉到这个词，“会包括我们想看的那些东西吗？”
“未必是核心机密，但至少会涉及档案馆的防护结构、历史上类似事件的记录，以及可能与我们提出的‘虚空阴影’、‘古代力量’相关的非核心文献。”埃利奥特分析道，“国王这是抛出了一个饵，既想看看我们能钓上什么，也想看看各方对我们接触到这些信息后的反应。”
“样本和卷宗何时能到？”莉娜问。
“应该很快。王室的效率，在这种时候不会低。”埃利奥特话音刚落，塔内传讯法阵便亮起了柔和的蓝光，卢安前去查看后回报：“大师，王宫传送阵传来物品，已通过外围检查，正在送往第九层隔离接收室。”
众人立刻起身前往接收室。这是一个被多重防护法阵笼罩的小房间，专门用于接收和处理外来的、可能带有风险或需保密的物品。
两个密封的金属箱被放置在房间中央的石台上。箱子表面铭刻着王室纹章和保密符文，其中一个较小，散发着微弱的魔法波动和一丝难以言喻的阴冷感；另一个较大，看起来是标准的文件箱。
埃利奥特大师亲自检查了封印，确认无误后，才用特定的魔法密钥打开了较小的箱子。箱盖开启的瞬间，一股混合着焦糊、陈旧羊皮纸和某种……腐朽甜腥的气味弥散开来，尽管很淡，却让在场所有人都皱起了眉头。
箱内衬着天鹅绒，上面放置着几个透明的水晶容器。一个容器里装着少量灰黑色的、仿佛仍在微微扭曲的灰烬；另一个容器里封存着一小块被腐蚀得坑坑洼洼的金属片，似乎是某种防护法阵的部件；还有一个容器里，则是一团被凝固魔法固定的、稀薄的暗紫色烟雾状物质，看起来极不稳定。
“这就是现场残留的‘影蛭’灰烬、被腐蚀的法阵残片，以及逸散的阴影能量残留。”埃利奥特大师戴上特制的薄手套，小心翼翼地拿起装有灰烬的水晶容器，凑近观察。灰烬在魔法灯光下，似乎内部有极其微弱的暗紫色光点闪烁，如同死去的星辰。
“好诡异的感觉。”小樱的竖瞳紧紧盯着那灰烬，“像是活的，又像是彻底死了，但留下了一种……充满恶意的‘回响’。”
林奇也凝神感应，他的心光对这股阴暗残留格外敏感。“充满怨恨和贪婪，还有一种……仪式感。像是为了某个非常明确、不惜一切代价也要达成的目标而献祭了自己。”他描述着自己的感受。
凯拉和莉娜则更关注那个文件箱。打开后，里面是数份装订好的报告和几卷古老的羊皮纸文件。
报告是影鸦的初步现场勘察记录和守卫的证词，内容与埃利奥特大师之前获知的情报大致吻合，但更详细，提到了阴影腐蚀法术爆发的精确位置（档案馆三层第七区，一个主要存放王国早期地理志和部分废弃魔法实验记录的区域），以及守卫昏迷前看到的“扭曲的、仿佛由流动的黑暗构成的轮廓”。
而那几卷羊皮纸文件，则引起了众人的兴趣。它们显然是从档案馆的其他区域调阅过来的副本。
一份是《王国境内异常地脉能量节点历史记录（摘要）》，里面提到了几处历史上曾出现过不稳定能量波动或被怀疑与古代遗迹、虚空渗透有关的地点，其中就包括沙海深处（标记为“疑似古战场\/净化之地？待考”），还有东部边境的几处峡谷、北部冰原的某个冰窟等。记录年代跨度很大，最早的可以追溯到王国建立初期。
另一份是《已知异端崇拜与隐秘教派活动档案（部分）》，其中有一个章节提到了一个名为“暮影之眼”的教派，描述其崇拜“吞噬光明的永寂之影”，擅长阴影魔法与契约虚空生物，历史上曾数次企图盗取或破坏与“古代守护仪式”相关的物品与地点，但近百年活动迹象锐减，疑似转入更深的地下。
还有一份文件，似乎是一本古老探险笔记的残页抄本，字迹潦草，内容断断续续，提到了在东部边境某处地下遗迹中，发现了一个“奇特的、非金非石的祭坛，中心有一凹槽，形制与传说中的‘秩序之钥’部分吻合”，但探险队遭遇不明生物袭击，损失惨重，未能深入，笔记最后以“代价高昂……门后恐非善地……”结束。
“秩序之钥……”林奇轻声重复，这与“钥匙碎片”的指向性似乎更接近了。
“东部边境……”霍克看向埃利奥特大师，“诺顿公爵之前不是说要组织探险队去东部古战场遗迹吗？”
“时间点很微妙。”凯拉指出，“影盟（如果此事是他们所为）突袭档案馆，寻找的很可能就是与‘钥匙’、‘地脉节点’或类似‘秩序之钥’记载相关的信息。诺顿家族同时又在筹备东部探险……这仅仅是巧合，还是有所关联？”
埃利奥特大师放下灰烬容器，走到文件旁，仔细翻阅着那份关于“暮影之眼”的记录。“‘暮影之眼’……如果昨夜真是他们所为，那么他们的目标很可能非常明确，就是与‘钥匙’或相关仪式、地点有关的记录。档案馆三层第七区……存放早期地理志和废弃魔法实验记录……”他思索着，“早期地理志可能记载了王国建立前或建立初期的地脉分布和重要地点。废弃魔法实验记录……难道王室先祖，也曾秘密研究过这类力量？”
这个推测让人细思极恐。如果王室本身早就在秘密研究“钥匙”或类似力量，那么劳伦斯七世的态度就更加复杂难明了。
“大师，这些灰烬和阴影残留，我们能做进一步分析吗？”莉娜跃跃欲试，“或许能逆向追溯其源头，或者分析其构成，找到克制或追踪的方法。”
“可以，但必须在最高级别的隔绝实验室内进行，并且要有防护措施。”埃利奥特大师严肃道，“虚空阴影的污染性极强。林奇，你的心光或许能提供关键的净化保障。小樱，你的龙炎对阴暗能量也有很强的驱散效果。你们两人要参与进来。”
他又看向其他人：“凯拉、莉娜，你们协助我解析这些文件，寻找更多关联线索，特别是关于东部边境那个疑似‘秩序之钥’祭坛的记载。霍克、阿卡，你们继续加强塔内外警戒，同时……利用我们的渠道，尽可能收集诺顿家族东部探险队筹备的具体情报，以及最近王都内是否有异常的人员流动，特别是与阴影法术或异端教派可能相关的人员。”
分工明确后，众人立刻行动起来。
接下来的两日，法师塔第九层的一部分区域变成了高度紧张的研究中心。埃利奥特大师、林奇、小樱、凯拉、莉娜几乎泡在实验室和藏书处。
在重重防护下，对“影蛭”灰烬的分析艰难地进行着。那些灰烬极其顽固，常规的魔法分析手段效果甚微，反而有被其阴影能量反向侵蚀的风险。林奇的心光在实验中发挥了至关重要的作用，他需要持续释放温和而纯净的净化之力，压制灰烬中的阴暗活性，为分析创造安全环境。而小樱则在一旁随时准备，一旦出现能量失控迹象，便以龙炎进行灼烧清除。
即便如此，过程也充满凶险。一次，莉娜试图用一道精密的奥术探针深入灰烬内部结构时，灰烬猛然爆发出一股强烈的精神尖啸，夹杂着贪婪与疯狂的意志碎片，试图冲击她的心神。幸好林奇的心光领域及时张开，小樱也喷出一小缕纯净的龙炎灼烧了逸散的阴影，才将危机化解。莉娜脸色苍白，心有余悸。
不过，付出总有回报。他们最终确认，灰烬中残留着一丝极其微弱的、指向性明确的“仪式烙印”，这烙印与一份古老的、记载着某种“阴影定位仪”制作方法的禁忌卷轴上的某个符文阵列有部分吻合。那份卷轴，正出自“暮影之眼”教派。这几乎坐实了袭击者的身份。
更重要的是，通过对那缕被固定的阴影能量残留进行分析，埃利奥特大师发现，其能量频段与沙海“虚空低语者”有某种底层相似性，但更加“精细”和“受控”，仿佛经过了某种驯化或定向培养。这似乎印证了影盟与虚空力量的深度勾结，并且可能掌握着更高级的利用技术。
另一方面，凯拉和莉娜在故纸堆中也有发现。她们在一份王国早期的边境巡逻日志副本中，找到了一条语焉不详的记录，提及东部“裂魂峡谷”附近，曾有巡逻队报告夜间看到“地缝中有奇异紫光溢出，伴有低沉呢喃，靠近者皆感心神不宁”。时间点与那份提及“秩序之钥”祭坛的探险笔记相近。
而在整理历代宫廷法师的采购记录时（这得益于埃利奥特大师的高权限），她们发现，在劳伦斯七世即位初期，宫廷法师团曾秘密且大量采购过几种用于稳定空间、屏蔽能量探测和进行高精度符文雕刻的特殊材料，其用途指向不明，但时间上与几次对东部边境的“官方地理勘测”行动重合。
“王室……可能早在几十年前，就在暗中调查甚至试图利用东部边境的某个东西。”凯拉得出结论，神情严肃，“‘秩序之钥’的祭坛，恐怕不是空穴来风。诺顿家族现在要去那里，是真的为了‘古战场遗迹’，还是知道了什么？”
所有线索如同散落的珠子，逐渐被串连起来。影盟（暮影之眼）在寻找与“钥匙”相关的古老信息；诺顿家族在筹备前往可能存在相关遗迹的东部边境；王室似乎对此早有知晓甚至介入；而他们自己，则身怀与“钥匙”相关的碎片和净化的力量，被卷入风暴中心。
“我们需要和国王谈谈。”林奇在总结会议上说道，“不是作为被审查的协助者，而是作为掌握了关键情报、且有能力应对潜在威胁的……合作方。我们需要知道，陛下对东部边境的事情到底知道多少，他的底线在哪里，以及，他是否愿意支持我们主动采取行动，而非被动等待下一次袭击。”
这个提议大胆而直接。
埃利奥特大师沉思良久，点了点头：“是时候了。我们需要展现我们的价值，也需要明确我们的诉求。被动防守，永远无法解决问题。我会设法请求再次觐见陛下，将我们的发现和推测，做一个正式的呈报。同时……”他看向林奇和小樱，“你们要做好准备。下一次见国王，可能就不只是‘看看’那么简单了。”
就在法师塔内紧锣密鼓地整合情报、准备下一步行动时，塔外的世界也并未平静。
诺顿家族的东部探险队筹备速度明显加快，大量物资和人员开始向东部边境集结，动作之大，已无法完全掩饰。菲尔德家族则加大了与王立学院和部分中立贵族的联谊活动，似乎在巩固自己的基本盘，同时，对法师塔这边的“学术交流”也表现出了更浓厚的兴趣，连续派人送来请柬，邀请埃利奥特大师及弟子参加各种沙龙和讲座。
王都的空气中，弥漫着山雨欲来的气息。各方势力都在抓紧时间布局，而法师塔内那簇由心光与龙裔之力点燃的微光，正努力穿透这愈发浓厚的迷雾，试图照亮前路，也试图在风暴真正降临前，找到属于自己的位置和方向。
灰烬中的线索，指向了过去，更指向了即将到来的、更加汹涌的暗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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