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的雨丝斜斜织着,巷口的梧桐叶吸饱了水汽,绿得透亮。画室的木门被轻轻叩响时,沈砚正和于晚晚整理恩师留下的修复笔记,指尖划过泛黄的纸页,上面是恩师娟秀的批注,字里行间满是对古画的敬畏。
于晚晚放下相机,起身去开门。门外站着一位头发花白的老者,身着藏青色中山装,手里捧着一个陈旧的紫檀木盒,盒身刻着繁复的缠枝莲纹,边角已被岁月磨得发亮。老者的眼神带着几分急切,又有几分犹豫,见开门的是个年轻姑娘,顿了顿才开口:“请问,沈砚先生在吗?我是慕名而来,想请他修复一幅古画。”
于晚晚侧身让老者进屋,转身对着沈砚比了个“请”的手势,又拿起素描本写下:“委托人,带古画来。”
沈砚放下笔记,起身颔首示意。老者将紫檀木盒放在案上,小心翼翼地打开,一股混杂着霉味与檀香的气息漫了出来。盒内铺着暗红色锦缎,上面躺着一幅卷轴,轴头是温润的和田玉,虽蒙着尘埃,却难掩精致。老者轻轻展开画作,只见绢本泛黄严重,画面主体是“寒江独钓图”,江面泛着冷冽的墨色,垂钓者身披蓑衣,孤舟泊于江心,意境孤高却带着几分凄怆。
但最触目惊心的,是画面中央那一大片深褐色的墨渍,像一块沉重的烙印,将垂钓者的身影大半掩盖,右下角的题跋也被浸染得模糊不清。更奇怪的是,墨渍边缘隐约有刮擦的痕迹,像是有人刻意破坏,又像是在掩盖什么。
“这是我家祖传的画,传了六代了。”老者坐在藤椅上,喝着于晚晚泡的温茶,缓缓说道,“祖上是晚清的举人,这幅画是他晚年所作。据说画里藏着家族的秘密,可传到我这一代,不仅画坏了,秘密也没人知道了。”他叹了口气,眼神黯淡下来,“我年轻时不懂珍惜,把画随意放在阁楼,等发现时,已经被漏水的屋顶泡了,还沾了墨渍。这些年找了不少修复师,都束手无策,说墨渍渗得太深,一洗就会毁了整个绢本。”
沈砚戴上白手套,指尖轻轻拂过墨渍边缘,绢丝朽脆,墨色已经渗透了绢本的经纬,确实比“雪夜访友”图的修复难度更大。他拿起放大镜,仔细观察墨渍的纹理,又看了看题跋的残留字迹,眉头微蹙。于晚晚举着相机,用微距模式拍下墨渍的细节,镜头里,墨渍下方似乎隐约有细微的线条,不像自然的浸染,更像是人为绘制的图案。
她将相机递给沈砚,指着屏幕上的放大画面。沈砚看着那些模糊的线条,眼神一亮,拿起铅笔在素描本上写下:“墨渍下有图案,可能是刻意覆盖的。”
老者凑过来看了看,惊讶道:“真的?难道……难道祖上是用墨渍把秘密藏起来了?”
沈砚颔首,又写下:“需要先分析墨的成分,再用特殊溶剂淡化墨渍,不能急。”他顿了顿,补充道,“可能需要一个月。”
老者连连点头:“没关系,只要能修好,多久都等。”他从随身的包里拿出一个牛皮纸袋,“这是定金,还有一些祖上的遗物,或许对你有帮助。”
沈砚打开纸袋,里面是几本线装古籍、一封泛黄的书信,还有一枚铜制的印章。他拿起书信,纸页已经脆得像薯片,上面的字迹模糊,只能辨认出“流放”“冤屈”“藏宝”等零星字眼。印章上刻着“清筠居士”四个字,与画作右下角残留的题跋字迹隐隐相合。
“清筠居士就是我祖上的号。”老者解释道,“听说他当年因为一桩冤案被流放,后来虽然平反了,却性情大变,闭门不出,只留下这幅画。”
送走老者后,画室里静了下来。雨还在下,敲打着窗户,发出淅淅沥沥的声响。沈砚将古籍和书信小心地放在案上,于晚晚递过来一杯温茶,指尖碰了碰他的手背,像是在安抚他的凝重。
沈砚看着她,拿起铅笔写下:“这画的修复,不仅是修画,更是修一段家族的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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