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意渐浓时,东宫的梧桐叶落了满地。青梧躺在床上,指尖轻轻划过微隆的小腹,脸上带着温润的笑意。自承煜、承砚渐渐长大,她这几年难得清闲,却不想又添了新的牵挂——腹中的孩子,已是六月有余。
“娘娘,太医说这次脉象有些不同,许是……”云岫捧着安胎药进来,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眼里却藏不住喜色。
青梧接过药碗,温吞地喝着,药味虽苦,心里却是甜的:“左右都是沈家的血脉,男女都好。”话虽如此,指尖却不自觉地在腹上画着圈,像是在与里面的小家伙对话。
这日午后,青梧正靠在软榻上翻着承砚新画的画册,忽然一阵细密的疼痛袭来,她闷哼一声,额角渗出细汗。
“娘娘!”云岫慌了神,连忙扶着她,“是不是要生了?快传稳婆!”
产房里的动静惊动了整个东宫。承煜正跟着顾长安在演武场练剑,听闻消息,把剑一扔就往内殿跑,被顾长安一把拉住:“慌什么?你娘是有福之人,等着就是。”话虽如此,他自己的指尖却微微发颤,转身吩咐下人:“把备好的参汤温着,随时待命。”
承砚年纪小,被乳母抱在怀里,趴在门框上往里望,小眉头皱着:“娘会不会疼?”
顾长安走过去,摸了摸他的头:“你娘很勇敢,就像当年在战场上一样。”
产房里的痛呼声断断续续传出来,青梧咬着牙,攥着锦被的手青筋毕露。她想起生承煜时的撕心裂肺,生承砚时的紧张忐忑,可这次,心里却出奇地安定。或许是身边有了可以依靠的人,或许是岁月磨平了尖锐的棱角,她只想着,要把肚子里的孩子平安带到这世上。
不知过了多久,一声响亮的啼哭划破了紧张的空气。
“生了!是位小公子!”稳婆的声音带着喜悦。
青梧刚松了口气,腹部又是一阵剧痛,她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娘娘!”
“快!快救娘娘!”
外面的承煜听到哭声,刚想冲进去,就听见里面的慌乱,腿一软差点摔倒,被顾长安紧紧扶住。
又过了一炷香的功夫,第二声啼哭也响了起来,比刚才那声还要清亮些。
“又生了!是位小公主!龙凤胎!”稳婆抱着两个襁褓出来,笑得合不拢嘴,“恭喜殿下,恭喜娘娘,是对双生子!”
顾长安悬着的心终于落下,推了承煜一把:“进去看看你娘吧。”
承煜冲进内殿,看到青梧脸色苍白地躺在床上,连忙跑过去握住她的手:“娘!你怎么样?”
青梧缓缓睁开眼,看到他通红的眼眶,虚弱地笑了笑:“娘没事……去看看你弟弟妹妹。”
乳母把两个襁褓抱到床边。两个小家伙闭着眼睛,皱巴巴的像两只小猴子,却看得青梧心头一软。男孩的手紧攥着拳头,颇有承煜当年的英气;女孩的睫毛长长的,安静地贴在眼睑上,像只温顺的小猫。
“给他们起个名字吧。”青梧看向走进来的萧景琰,他虽没说什么,眼底的温柔却藏不住。
萧景琰看着两个孩子,又看看青梧,沉声道:“男孩叫承锐,取锐意进取之意;女孩叫明玥,愿她如明月般清朗。”
“承锐,明玥……”青梧轻轻念着,指尖碰了碰男孩的小脸,又碰了碰女孩的,“好名字。”
消息传到沈家,沈老夫人笑得合不拢嘴,连夜让人送来了亲手缝制的虎头鞋和凤纹袄;沈毅在边关收到家书,当即让人杀了一头羊犒劳将士,回信里写着“吾家有双珠,往后需更护国安邦”。
顾长安送来的贺礼是一对玉佩,玉质温润,上面分别刻着“锐”和“明”字。“这是我托人在和田寻的暖玉,能安神。”他把玉佩放在青梧手边,目光落在两个孩子身上,“承锐像你,眉眼有股韧劲;明玥……像极了她娘。”
青梧拿起玉佩,指尖摩挲着上面的刻字,心里暖暖的。这些年,顾长安虽未明说,却总在不经意间护着她们母子,这份情谊,她记在心里。
日子一天天过去,承锐和明玥渐渐长开了。承锐性子活泛,刚学会爬就到处乱撞,常常把承砚的画纸撕得粉碎,被承煜追着打也不哭,反而咯咯笑;明玥则文静得多,总爱窝在青梧怀里听故事,眼睛像含着水光的明月,谁见了都忍不住想亲一口。
这日,顾长安来东宫,刚走进院子就被一个小肉团抱住了腿。承锐穿着红色的小袄,仰着小脸看他:“顾伯伯!教我练剑!”
顾长安弯腰把他抱起来,发现他手里还攥着一把迷你木剑,剑穗都快被啃烂了。“你才多大?就想学剑?”
“我是哥哥!要保护妹妹!”承锐拍着胸脯,奶声奶气却很认真。
里屋传来明玥的哭声,青梧抱着她走出来,无奈道:“又欺负妹妹了?抢她的拨浪鼓。”
承锐在顾长安怀里扭了扭:“我没有!我是想给她看我的剑!”
明玥看到顾长安,哭声顿时停了,伸出小胖手要他抱。顾长安把承锐放下,接过明玥,小家伙立刻搂住他的脖子,把脸埋在他颈窝里,乖巧得不像话。
“你看,还是妹妹跟你亲。”青梧笑着打趣。
顾长安低头看着怀里的明玥,她的睫毛蹭着他的皮肤,痒痒的。这些年,他看着承煜从顽劣孩童长成挺拔少年,看着承砚的画技日渐精进,如今又抱着软糯的明玥,心里竟生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安宁。
承煜和承砚从外面回来,手里提着刚猎的兔子。“顾先生,今晚留在府里吃饭吧,我给妹妹做兔子羹。”承煜把兔子递给下人,语气已经有了少年人的沉稳。
承砚则拿出一幅画,上面画着四个人:青梧抱着明玥,顾长安牵着承锐,承煜站在旁边,他自己则蹲在地上画圈圈。“先生你看,这是我们一家人。”
青梧看着画,又看了看眼前的人,忽然觉得,所谓岁月静好,大抵就是这样吧。没有了当年的刀光剑影,没有了朝堂的步步惊心,只有孩子们的嬉闹声、饭菜的香气,和身边人温和的目光。
顾长安看着画,又看向青梧,目光交汇的瞬间,两人都笑了。那些藏在时光里的情愫,那些未曾说出口的守护,都化作了此刻的默契。
夜里,青梧哄睡了承锐和明玥,坐在窗边看月光。萧景琰走进来,递给她一件披风:“在想什么?”
“在想,咱们有四个孩子了。”青梧接过披风披上,“时间过得真快。”
“是很快。”萧景琰从身后抱住她,“当年在雁门关,我从没想过会有今天。”
“我也没想过。”青梧靠在他怀里,望着窗外的月光,“以前总觉得,能活着就好。现在才知道,活着,还能看着孩子们长大,看着身边的人平安,才是最好的。”
月光透过窗棂,洒在两个熟睡的孩子脸上,承锐的小拳头还攥着,明玥的嘴角则微微上扬,像是做了个甜美的梦。
青梧轻轻起身,给孩子们掖了掖被角,心里默念着:承锐,明玥,愿你们这一生,都能如名字般,一个锐意进取,不失锋芒;一个明月清朗,不染尘埃。
而这世间最好的守护,大抵就是这样,让曾经的风雨都化作岁月的温软,让每一个新生的生命,都能在安稳中慢慢长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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