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开的瞬间,时间仿佛被拉长。祁夜冲进图书室的姿态像一头被触怒的猎豹——肩线紧绷,瞳孔收缩,视线如扫描仪般迅速掠过整个房间。周芷宁站在原地,信封已被她藏到身后,手指紧攥着那叠纸张,掌心渗出细汗。
“他碰你了?”祁夜的声音压得很低,那是暴风雨前的平静。
“没有。”周芷宁努力让声音平稳,“他只是在门外说了几句话,塞了信封进来。我还没有看。”
这是她第一次对祁夜撒谎。如此自然,如此流畅,连她自己都感到惊讶。照片藏在身后,母亲的字迹烙印般灼烧着她的意识,但她脸上却挂着恰到好处的困惑与安抚:“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不是说要去公司吗?”
祁夜没有立刻回答。他走近她,步伐很慢,每一步都踩在厚重地毯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在距离她半步时停下,目光从她的眼睛下移到她背在身后的手。
“手里是什么?”
“信封。”周芷宁诚实地说出部分事实,“李轩塞进来的。”
“给我。”
“祁夜...”
“给我。”他的语气不容置疑,伸出手,掌心向上。那只手腕上的向日葵刺青在昏暗光线下若隐若现,与她设计的图案一模一样——这曾是她认定他爱意的证明,此刻却让她感到一阵寒意。
如果这一切的开始,并非因为爱呢?
周芷宁犹豫了一秒,将信封递过去。祁夜接过时,指尖不经意擦过她的掌心,她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这个细微的动作没有逃过他的眼睛。
他没有立刻拆开信封,而是盯着她的脸:“他说了什么?”
“他说想为过去道歉。说有些真相要告诉我。”她选择性地重复,“还说你父亲...和我母亲的事情。”
祁夜的呼吸有一瞬间的停滞。虽然极其短暂,但周芷宁捕捉到了——那种被刺中心事的反应,她太熟悉了。
“他还说,你早就知道。”她补充道,观察着他的表情。
祁夜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他拆开信封,抽出照片和附带的纸张。图书室里只开了一盏落地灯,光线昏黄,他站在灯光的边缘,脸半明半暗。周芷宁看着他翻阅那些材料,手指微微颤抖——不是害怕,而是某种更复杂的情绪。
良久,他抬起头:“这些都是伪造的。”
“全部?”周芷宁问,声音轻得像怕惊扰什么。
“全部。”祁夜将照片和纸张撕成两半,四半,然后继续撕,直到成为无法辨认的碎片,“李轩在玩心理游戏。他知道你的创伤在哪里,知道怎么让你动摇。”
“可是那些笔迹...”
“可以模仿。”祁夜走近垃圾桶,将碎片扔进去,动作干净利落,“你母亲去世多年,你已经不太记得她写字的细节。这是常见的欺诈手段。”
他说得如此笃定,逻辑如此清晰。如果是两年前,周芷宁会立刻相信——那时的她极度渴望被引导,渴望有人告诉她什么是对什么是错。但现在不同了。她学会了质疑,包括质疑他。
“你还没看那些内容,怎么知道是伪造的?”她轻声问。
祁夜转身的动作停顿了半秒。就是这半秒,让周芷宁的心脏沉了下去。
“因为我知道他会做什么。”祁夜走到她面前,双手握住她的肩,“芷宁,看着我。这两年,我可曾对你说过谎?”
周芷宁直视他的眼睛。那双琥珀色的眼眸深处,有她熟悉的爱意、担忧,还有...一丝她不愿深究的闪躲。
“你说过,有些事不告诉我,是为了保护我。”她想起第六卷时,他坦白暗恋细节时的保留。
“那是不同性质的。”他的拇指摩挲着她的肩线,“而李轩现在做的,是纯粹的恶意。他想破坏我们,破坏你的康复,破坏晚宴——破坏一切你辛苦建立起来的东西。”
这话有道理。李轩完全可能这么做。那个男人的自私与虚伪,她领教得够多了。
可是...母亲的字迹。她真的记错了吗?
“祁夜,”她抬手覆上他的手,“如果我请求你,让我们一起看那些碎片,拼凑起来,用事实反驳他呢?”
祁夜的手僵住了。
“如果你确定是伪造的,那我们一起验证,不是更能让我安心吗?”她的声音温柔,却带着不容退让的坚持,“否则这个疑问会一直在我心里,像一根刺。你知道的,对我现在的情况来说,不确定比确定的坏消息更糟。”
这是心理医生教她的沟通方式:用“我”陈述,表达需求而非指责。也是她用来与祁夜建立健康边界的方法。
祁夜闭了闭眼。当他再次睁开时,眼底翻涌着某种痛苦:“你一定要现在做这件事吗?离晚宴只有三天了,你的状态...”
“我的状态很好。”周芷宁坚定地说,“正是因为状态好,我才有能力面对可能出现的任何真相。如果你相信我,就像我一直相信你那样,就让我们一起处理这件事。”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窗外的夜色已经完全降临,城市的灯火透过玻璃窗,在图书室的地板上投下斑驳光影。远处隐约传来警笛声——也许是真的警车,也许只是祁夜安排的安保人员在巡视。
终于,祁夜松开了她的肩,走到垃圾桶旁。他蹲下身,开始一片片捡起那些碎片。这个姿态——高高在上的祁夜,跪在地毯上捡拾垃圾——让周芷宁心头一紧。
她走过去,蹲在他身边,一起捡拾。两人的手在碎片中偶尔触碰,每一次接触,周芷宁都能感觉到祁夜轻微的颤抖。
“祁夜,”她轻声说,“无论真相是什么,我都不会离开你。你知道这一点,对吗?”
这是她的真心话。即使照片中的秘密再丑陋,即使他们的开始并非她想象中那样纯粹,这两年真实的陪伴、共同成长的历程,不是假的。祁夜手腕上的向日葵刺青不是假的,他在她每次噩梦时彻夜不眠的守护不是假的,他为了学习如何爱她而读的那些心理学书籍不是假的。
爱可以始于谎言,但不会终于谎言——除非他们允许。
祁夜的动作停住了。他抬起头看她,眼眶竟然有些发红:“我怕的是你会离开,芷宁。我怕的是你知道一些事后,会用那种眼神看我...就像最开始的时候,那种恐惧的、厌恶的眼神。”
“我不会。”她握住他的手,碎片从他们交握的指间漏下,“我已经不是那个站在天台上的周芷宁了。你也不是那个只会用囚禁来表达爱的祁夜了。我们都变了,不是吗?”
祁夜凝视着她,许久,点了点头。他继续捡拾碎片,动作比刚才从容了些。
他们将所有碎片收集到一张大茶几上。祁夜关掉了落地灯,打开天花板的主灯,明亮的光线瞬间充满房间。两人并肩坐在沙发上,开始拼图游戏——一场关乎他们关系根基的拼图。
最先拼凑出来的是那张照片。周芷宁的指尖抚过拼合后的画面:她的母亲林婉清,穿着二十年前的旗袍,笑容温婉;祁夜的父亲祁正雄站在她左侧,神情是罕见的放松;而年轻的祁夜——大概十五六岁的样子——站在母亲右侧,目光却看向镜头外,侧脸线条已经能看出如今的轮廓。
照片的背景是一家高级餐厅的包间,桌上摆着蛋糕,插着数字“16”的蜡烛。
“这是我十六岁生日。”祁夜平静地说,手指点着照片上的蜡烛,“那天父亲难得有空,说带我去见一位故人。就是你母亲。”
“为什么?”周芷宁问。
“林阿姨和我母亲是大学同学。”祁夜的声音很轻,像在翻阅一本尘封的日记,“虽然嫁入祁家后,我母亲和过去的朋友都断了联系...但林阿姨一直记得她的生日。每年我母亲忌日,林阿姨都会悄悄送一束白菊到墓前。”
周芷宁愣住了。她从未听母亲提起过这些。
“那一年,林阿姨通过一些渠道联系到我父亲,说想看看我——我母亲唯一的孩子。”祁夜的手指划过照片上母亲的脸,“父亲同意了。所以我们见了面,吃了顿饭。林阿姨送了我一份礼物,是一套绝版的艺术史书籍。”
周芷宁忽然想起,母亲的书房里确实有一套精装艺术史,她小时候经常翻看。母亲曾说那是“一位故友的馈赠”,却从未细说。
“就这些?”她问。
“就这些。”祁夜看向她,“李轩想暗示什么?暗示你母亲和我父亲有染?暗示我接近你是早有预谋?”他冷笑一声,“很拙劣的伎俩。这张照片我也有,放在老宅的相册里。如果你不信,明天我可以带你去取。”
“那这些字迹呢?”周芷宁指向已经拼凑出大半的信纸碎片。那是母亲的字迹,她越来越确定了——那种独特的“宁”字写法,最后一笔会微微上挑,像一只小鸟的尾巴。
祁夜凝视着那些字迹碎片,久久没有说话。
“祁夜?”
“这些是真的。”他终于承认,声音沙哑,“但不是写给你的信,芷宁。这是你母亲写给我父亲的求助信。”
周芷宁的心脏剧烈跳动起来。
祁夜继续拼凑那些碎片,动作缓慢而沉重。最终,一封完整的信呈现在两人面前。日期是八年前——母亲确诊癌症晚期的一个月后。
**正雄兄:**
**见字如面。冒昧写信,实属无奈。近日确诊,医生言余日无多。心中牵挂唯宁宁一人。她性格敏感重情,我若离去,恐她难以承受。周家表面光鲜,内里虚浮,她父亲...唉,不提也罢。**
**知你家中亦有变故,祁夜那孩子的事我略有耳闻。同为父母,心中凄楚,想必你能体会。**
**我唯一所求:若有一日,宁宁陷入绝境,望你能伸出援手。不必娇养,但求护她性命无虞。作为交换,我手中那份关于当年旧案的证据,将永不见天日。**
**此举卑鄙,我自知无颜。但为女儿,母亲可成魔鬼。**
**万望成全。**
**婉清绝笔**
周芷宁读完信,全身的血液都凉了。她看向祁夜:“什么旧案?什么证据?”
祁夜的表情复杂得难以解读:“二十多年前,祁氏集团涉及一桩商业欺诈案。你母亲当时在相关机构工作,无意中掌握了关键证据。但她没有提交,而是...用来做了这个交易。”
“所以...”周芷宁的声音在颤抖,“所以你父亲后来同意你用我来抵债,不是因为破产协议,而是因为这封信?因为要履行对我母亲的承诺?”
“不完全是。”祁夜握住她的手,她的手冰凉,“父亲确实给了我那个协议。但真正促使我去找你的,是我自己的意愿。这封信,是我在父亲去世后整理遗物时发现的。那时我已经把你接回家了。”
“但你一直瞒着我。”
“因为我害怕。”祁夜坦承,眼神痛苦,“害怕你知道我们的开始,夹杂着你母亲用秘密换来的‘托付’,会觉得...这一切都不纯粹。害怕你会认为,我对你的感情源于某种责任,而非我自己不可控的吸引。”
周芷宁闭上眼睛。信息量太大,她需要时间消化。母亲曾以包庇犯罪为代价,为她换取一个“安全网”。祁夜的父亲知道这个秘密。而祁夜...祁夜在她最绝望的时候出现,既是出于自己的执念,也无意中履行了那个黑暗的契约。
“那个旧案,”她睁开眼,“现在还有影响吗?”
“涉案人员大多不在了。证据即使公开,也不会对现在的祁氏造成实质影响。”祁夜说,“但丑闻终究是丑闻。你母亲选择用它换取你的安全保障,而我...我选择继续隐瞒,因为我不想让你记忆中的母亲染上污点。”
他伸手轻抚她的脸:“你母亲很爱你,芷宁。爱到愿意做不光彩的事。就像我...我也爱你到愿意做任何事,包括隐瞒真相。”
“但隐瞒本身就是伤害。”周芷宁轻声说,“这两年,你有很多机会告诉我。”
“我试过。”祁夜的拇指擦过她的眼角,她才发现自己流泪了,“第六卷时,当我坦白暗恋史的时候,我就想说了。但那时候你的状态刚稳定,我怕...”
“怕我崩溃?”她接过话,“祁夜,你总是低估我的承受能力。就像你总是高估自己保护我的能力。”
这话说得很轻,却像一记重锤砸在祁夜心上。他的脸色白了白:“你说得对。我...我还是那个自以为是的祁夜。”
“不。”周芷宁摇头,泪水滑落,“你是那个爱我以至于愚蠢的祁夜。我也是那个爱以至于盲目的周芷宁。我们都一样。”
她靠进他怀里,额头抵着他的肩膀。祁夜紧紧抱住她,手臂收得很紧,像要把她揉进身体里。
“你恨我吗?”他的声音在她发间闷闷响起。
“不恨。”她诚实地说,“但我需要时间消化。需要重新理解一些事...包括我母亲,包括你,包括我们关系的起点。”
“晚宴...”
“晚宴会照常举行。”周芷宁抬起头,擦干眼泪,“李轩想用这个破坏一切,我不会让他得逞。但之后,我们需要好好谈谈,祁夜。真正的、毫无隐瞒的谈话。”
祁夜凝视她红肿的眼睛,点了点头:“好。我答应你,这次不会有任何保留。”
他们继续整理剩下的碎片。大多是李轩添加的“注释”——恶意的揣测,煽动性的语句,还有一些伪造的“补充证据”。祁夜说得没错,这些都是心理战的手段。
但在所有碎片的最底层,有一张小纸条,是李轩自己的字迹:
**“周芷宁,如果你看到这张字条,说明祁夜让你看了内容。那么他肯定没告诉你最关键的部分:你母亲的癌症,可能不是自然发生的。问问祁正雄当年的竞争对手是谁,问问谁最希望你母亲消失。然后你就会明白,祁夜出现在你生命里,也许不是为了救你,而是为了替父亲掩盖最后的罪证。”**
空气凝固了。
周芷宁感到一阵眩晕。祁夜猛地夺过纸条,揉成一团,脸色铁青:“这是污蔑!赤裸裸的污蔑!”
“你有证据反驳吗?”周芷宁听见自己的声音,冷静得可怕。
“我父亲不会做那种事!”祁夜站起来,在房间里踱步,“他虽然冷酷,虽然重利,但不会杀人!李轩这是疯了,他想彻底毁掉我们!”
“那就证明他错了。”周芷宁也站起来,直视着他,“用事实,而不是情绪。祁夜,这是我最后一次要求你:不要隐瞒,不要保护,给我真相。全部的真相。”
祁夜停下脚步,背对着她。他的肩膀在颤抖。许久,他转过身,眼神破碎:“如果...如果有些真相,连我自己都不知道呢?如果我父亲真的...”
他没有说下去。
周芷宁走过去,握住他的手。他的手很冷,比她的还冷。
“那就我们一起查。”她说,“但这次,我们要并肩作战,而不是你把我护在身后。答应我。”
祁夜看着他们交握的手,看着她坚定的眼神,终于点了点头。
窗外,夜色深沉。远处的城市灯火依旧璀璨,但这间图书室里的两个人知道,有些东西已经永远改变了。信任没有破裂,但被重新定义。爱没有消失,但必须穿越更深的黑暗。
周芷宁的手机忽然响起,是助理发来的消息:“周小姐,礼服修改完成了,您明天要不要先来试穿?琳达老师说背部薄纱的效果很美,像夕阳下的雾。”
她看向祁夜,挤出一个微笑:“看,生活还在继续。晚宴,演讲,慈善...还有这件你非要加薄纱的红礼服。”
祁夜回以微笑,但那笑意没有抵达眼底:“明天我陪你去试衣。”
“好。”
他们收拾好所有碎片,锁进保险箱。周芷宁将那封母亲的信小心折好,放进自己钱包的夹层。这个动作让祁夜的眼神暗了暗,但他没有阻止。
回家的车上,两人都沉默着。周芷宁靠着车窗,看街景倒退。忽然,她开口:“祁夜。”
“嗯?”
“无论真相是什么,无论过去有多少谎言,”她没有转头看他,“我爱的是现在的你。这一点不会变。”
祁夜的手越过变速杆,握住她的手。握得很紧,像落水者抓住浮木。
车驶入别墅的车库时,周芷宁的手机又响了。这次是小敏——她唯一保持联系的旧友,现在是她慈善基金会的合作伙伴。
“芷宁,抱歉这么晚打扰。”小敏的声音有些急切,“刚收到消息,李轩在接受财经频道采访,明晚播出。他提到了你和祁夜,说有些‘关于祁氏发家史的真相’要公开...我们要不要提前准备公关方案?”
周芷宁看向祁夜。他已经听到了通话内容,脸色阴沉。
“我知道了,小敏。”周芷宁平静地说,“明天上午我们开会讨论。今晚先好好休息。”
挂断电话,车库的灯光自动熄灭,两人陷入短暂的黑暗。
在黑暗中,祁夜的声音响起:“如果战斗不可避免,那就战吧。但芷宁,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
“无论发生什么,不要独自承担。”他转过她的脸,在昏暗的光线中凝视她,“这次,让我和你一起面对。像真正的伴侣那样。”
周芷宁点头,主动吻了吻他的唇角:“好。”
他们下车,走进电梯,回到那个充满两人共同回忆的家。但今夜,每个熟悉的角落都似乎笼罩着陌生的阴影。
睡前,周芷宁在浴室洗漱时,对着镜子看了很久。镜中的女人穿着红色睡袍,那是祁夜去年送她的生日礼物。她的眼睛还有些红肿,但眼神坚定。
她打开水龙头,冷水泼在脸上。抬起头时,她对着镜中的自己轻声说:“你能挺过去的。你已经不是从前的周芷宁了。”
走出浴室时,祁夜已经躺在床上,正在看手机。见她出来,他放下手机,张开手臂。周芷宁滑进他怀里,熟悉的温暖包裹着她。
“睡吧。”他吻她的额头,“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嗯。”
灯灭了。月光从窗帘缝隙漏进来,在墙上切出一道银线。
周芷宁闭上眼睛,却毫无睡意。她脑中反复回放着那张照片,那封信,李轩的字条。还有母亲的脸——温柔笑着的母亲,会为女儿变成“魔鬼”的母亲。
如果母亲的死真的不是意外...
她的呼吸急促起来。祁夜似乎察觉到了,将她搂得更紧,一只手轻轻拍着她的背,像安抚孩子。
“我在。”他在她耳边低语,“我一直都在。”
周芷宁终于放松下来,意识逐渐模糊。就在即将入睡的边缘,她忽然想起一件事——
那套艺术史书籍。母亲说是“故友的馈赠”。祁夜说是母亲送他的十六岁生日礼物。
可是她记得,那套书出现在家里的时间,是她十二岁那年。比祁夜的十六岁生日早了四年。
母亲为什么要提前四年,为祁夜准备生日礼物?
或者...那套书根本不是给祁夜的?
这个疑问像一颗种子,落入她意识的土壤。在梦中,它开始生根发芽,长成一片幽暗的森林。而在森林深处,母亲站在那里,背对着她,肩膀颤抖,好像在哭泣。
周芷宁想走近,脚下却忽然踏空——
她惊醒过来,冷汗浸湿了睡衣。身边,祁夜睡得很沉,眉头微蹙,像在做一个不安的梦。
凌晨三点。月光移动了位置,现在正好照在祁夜的脸上。那张她深爱的脸,在月光下显得苍白而脆弱。
周芷宁悄悄起身,赤脚走到书房。她没有开灯,借着月光走到书架前,抽出那套艺术史书籍——母亲去世后,她从老宅带过来的。
她抱着书回到卧室,在卫生间的灯光下,翻开第一卷的扉页。
那里有一行题字,是母亲的笔迹:
**“给宁宁:愿艺术之美,照亮你的人生之路。母,婉清。”**
日期是她十二岁生日。
根本没有祁夜的名字。
周芷宁的手开始颤抖。祁夜为什么要撒谎?关于这么小的一件事?
除非...他不是在撒谎书籍的赠予对象,而是在撒谎整个见面的时间线?
如果他和母亲的见面,根本不是在他十六岁,而是在更早的时候?
如果他和她的交集,开始得比她想象中早得多?
卫生间的门被轻轻推开。祁夜站在门口,睡眼惺忪:“芷宁?怎么醒了?”
他的目光落在她手中的书上,表情瞬间清醒。
月光从走廊窗户照进来,在他身后拉出长长的影子。那影子延伸到她脚下,像一条黑色的河,横亘在他们之间。
周芷宁合上书,平静地看着他:“我做噩梦了。想找本书看看。”
祁夜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良久,然后点点头:“需要我陪你吗?”
“不用。”她微笑,“你回去睡吧,我一会儿就来。”
祁夜犹豫了一下,转身离开,轻轻带上门。
周芷宁靠在洗手台上,深呼吸。镜中的女人脸色苍白,但眼神锐利如刀。
她翻开书的第二卷、第三卷...在第七卷的夹页里,她发现了一张折叠的小纸片。
展开,是母亲的字迹,只有一句话:
**“他今天又来了。那孩子的眼神,让我害怕。”**
没有日期,没有署名。
但周芷宁知道“那孩子”是谁。
因为纸片的背面,用铅笔淡淡地勾勒着一张少年的侧脸——阴郁,俊秀,眼神执拗。
那是十五岁的祁夜。
(第八卷第2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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