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都,“玫艺空间”
今夜,“玫艺空间”灯火通明,如同暗夜中一颗璀璨的宝石。名为“边界与回响”的开幕展览暨酒会正在这里盛大举行。巨大的玻璃幕墙内,衣香鬓影,觥筹交错,艺术界名流、评论家、收藏家、媒体记者以及各界精英济济一堂,空气中弥漫着香槟的气泡感、人们的低语赞叹与艺术品本身散发的无声力量。
黄亦玫站在人群中央,穿着一身定制的霁青色晚礼服,简洁的剪裁衬得她身姿挺拔,气质卓然。她脸上带着得体的微笑,从容地与来宾寒暄、交流,眼神明亮,闪烁着梦想实现的激动与欣慰。几个月来的呕心沥血,无数个不眠之夜,终于在这一刻绽放。展览本身获得了极高的评价,无论是策展理念、艺术家选择还是空间呈现,都赢得了业内外的广泛赞誉。“玫艺空间”一炮而红,稳稳地在帝都艺术地图上刻下了自己的名字。
在众多祝贺的宾客中,一个身影的出现,引起了些许微妙的关注。许红豆到了。
她穿着一身优雅的象牙白缎面长裙,佩戴着简约却价值不菲的珍珠首饰,气质温婉高贵。她没有带任何随从,独自一人前来,姿态从容大方。她的出现,无疑是对“玫艺空间”和黄亦玫的一种极具分量的公开支持。
许红豆径直走向黄亦玫,脸上带着真诚的、毫无芥蒂的微笑,向她伸出手:“黄女士,恭喜!展览非常成功,理念和呈现都令人印象深刻。”
“许会长,非常感谢您能莅临。”黄亦玫与她轻轻握手,语气带着尊重和适当的感激。两人之间的互动,被无数目光和镜头捕捉,她们都表现得无懈可击——一个是慷慨大度的赞助方代表,一个是才华横溢、不卑不亢的策展人。许红豆的出席,巧妙地冲淡了之前所有花边新闻的余味,将公众视线重新拉回到了艺术与事业本身。
而自始至终,苏哲没有出现。据公开行程显示,他此时正在欧洲参加一个无法推卸的重要经济论坛。他的缺席,在很多人看来,是一种刻意避嫌,也是一种对妻子许红豆立场无声却有力的支持。
展厅露台的插曲
酒会进行到中段,黄亦玫得以片刻喘息,独自一人走到与展厅相连的安静露台。冬夜的寒风带着凛冽,却也让沸腾的头脑清醒了几分。她靠着栏杆,望着远处帝都的璀璨灯火,心中百感交集。
就在这时,一个略显紧张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亦玫姐。”
黄亦玫回头,看到苏睿不知何时也来到了露台。他今天显然精心打扮过,穿着合身的深色西装,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但眼神中的局促和忐忑却难以掩饰。他手里紧紧握着一个小巧的首饰盒。
“苏睿?”黄亦玫有些意外,“你怎么也出来了?里面太闷了吗?”
苏睿摇摇头,深吸了一口气,仿佛鼓足了毕生的勇气,走到她面前。他将那个首饰盒递过来,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发颤:“亦玫姐,送给你的。祝贺展览成功……你今晚,真的很美,像……像一直在发光。”
黄亦玫愣了一下,没有立刻去接。她看着苏睿眼中那簇明显超出普通朋友和邻居范畴的、炽热而真诚的火焰,心中顿时了然。她早就隐约察觉到这个年轻弟弟对自己不同寻常的关注,只是没想到他会在今晚这样的场合,如此直接地表露出来。
“苏睿,谢谢你。”黄亦玫的语气温和,却带着一种清晰的界限感,“你的心意我领了,但礼物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苏睿执拗地举着盒子,眼神急切:“不贵重!就是……就是一点小心意。亦玫姐,我……我知道我可能不够好,没有我哥那么……但我从很久以前就……就很喜欢你。看你经历了那么多,还能这么坚强,这么优秀地实现自己的梦想,我……我真的很佩服,也很心疼。我想……我想以后能照顾你,照顾小舒……”
他的表白真挚而笨拙,带着年轻人特有的孤勇。
黄亦玫心中叹了口气。她看着苏睿,目光柔和却坚定,她必须把话说清楚,不能给他任何不切实际的幻想。
“苏睿,”她打断了他,声音清晰而平稳,“谢谢你这么说。你是个很好、很优秀的年轻人,未来一定会遇到真正适合你的、很好的女孩子。”
她顿了顿,确保自己的每个字他都听清楚了:“但是,我们之间是不可能的。我一直把你当作弟弟看待,就像看待振华哥一样。这种感情,不会改变。而且,我离过婚,有孩子,我的生活重心是我的事业和小舒。我暂时,也没有开始任何新感情的打算。”
她的话语像温和却冰冷的水,浇熄了苏睿眼中刚刚燃起的火焰。他的脸色瞬间黯淡下去,举着盒子的手也无力地垂了下来。
“我……我知道了。”他低下头,声音闷闷的,带着难以掩饰的失落和尴尬,“对不起,亦玫姐,是我唐突了……打扰你了。” 他紧紧攥着那个没能送出的礼物,转身几乎是逃离了露台。
黄亦玫看着他那仓促离开的、带着伤感的年轻背影,心中并无波澜,只有一丝淡淡的无奈。她感激他的真心,但也仅此而已。她的心,早已被事业、女儿和过往填满,没有多余的空间,去容纳一份来自“弟弟”的、不合时宜的情感。
许红豆的静观与离场
露台上发生的一幕,虽然短暂而隐蔽,却并未完全逃过所有人的眼睛。许红豆当时正与一位艺评家在离露台不远的地方交谈,她眼角的余光恰好捕捉到了苏睿激动递礼物的瞬间,以及黄亦玫那清晰摇头拒绝的姿态。
许红豆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变化,依旧微笑着与艺评家完成对话,然后优雅地端起酒杯,抿了一口。心中却对黄亦玫更多了一分冷静的评估——这是个清醒且懂得分寸的女人。她知道什么该要,什么不该要。拒绝苏睿,既是遵从本心,恐怕……也或多或少有考虑到苏哲这边复杂关系的因素。
又停留了片刻,与几位重要嘉宾寒暄过后,许红豆觉得此行的目的已经达到——支持了项目,展现了气度,也暗中观察了想观察的人。她从容地走向黄亦玫,进行告别。
“黄女士,再次祝贺你。我还有些其他安排,就先告辞了。”许红豆的笑容依旧无可挑剔。
“许会长慢走,再次感谢您。”黄亦玫将她送至门口,态度恭敬而得体。
许红豆坐进等候的车里,透过车窗看了一眼灯火辉煌的“玫艺空间”,眼神深邃。黄亦玫的成功,是她自己努力的结果,这一点许红豆予以承认。而黄亦玫今晚表现出的清醒和界限感,也让她暂时感到满意。只要对方始终保持着这份自知之明,那么,维持表面上的、基于项目的和平,并非难事。
车子无声地滑入夜色。对于许红豆而言,今晚出席的意义,远不止于捧场。它是一种姿态,一种宣示,也是一次冷静的审视。而现在,她得到了她想要的结果。
露台上,黄亦玫独自倚着栏杆,寒风吹拂着她的发丝。成功的喜悦依旧在胸中激荡,但苏睿突如其来的表白,也让她更深刻地意识到自己身处的复杂网络。她甩甩头,将纷乱的思绪抛开。无论如何,“玫艺空间”成功了,这才是最重要的。她转身,重新投入那片属于她的、用汗水和才华赢来的荣耀之光中,背影坚定而孤独。她的路,还很长,但她会靠自己,一步步走下去。
纽约,苏哲与许红豆的公寓
夜晚的书房,只亮着一盏柔和的台灯。苏哲刚结束一个跨洲电话会议,脸上带着一丝疲惫。许红豆端着一杯温牛奶走进来,轻轻放在他手边。
她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倚在书桌旁,语气随意得像是在聊一件无关紧要的八卦,眼神却不动声色地观察着苏哲的反应。
“在‘玫艺空间’的开幕酒会上,看到了一件有点意外的事。”她端起自己那杯花草茶,轻轻吹了吹气。
苏哲抬起头,看向妻子,用眼神示意她继续。
“你那个弟弟,苏睿,”许红豆顿了顿,确保苏哲在听,“他好像对黄亦玫,存了不一样的心思。”
苏哲握着牛奶杯的手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眉峰微蹙,但没有打断。
许红豆继续用她那平静无波的语调描述:“我看到他在露台上,拿着个首饰盒,很紧张地向黄亦玫表白。样子倒是挺真诚的,像个情窦初开的小伙子。”她抿了口茶,补充了最关键的部分,“不过,黄亦玫拒绝得很干脆。明确表示只把他当弟弟,而且自己目前专注于事业和孩子,没有开始新感情的打算。”
她说完了,房间里陷入短暂的沉默。台灯的光晕在苏哲脸上投下明暗交织的阴影,让人看不清他具体的表情。他沉默着,没有立刻回应。
许红豆并不催促,只是耐心地等待着。她告诉他这件事,并非为了挑起事端,更像是一种试探,一种确认。她想看看,苏哲对于任何与“黄亦玫”这个名字相关的男性信息,会作何反应,哪怕那个男性是他的亲弟弟。
几秒钟后,苏哲端起牛奶喝了一口,再放下杯子时,脸上已经恢复了惯常的冷静。他轻笑了一下,那笑声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嘲弄,不知是对苏睿的不自量力,还是对这件事本身的荒谬感。
“苏睿?”他语气平淡,听不出什么情绪波动,“他倒是……勇气可嘉。” 他摇了摇头,像是评价一个不懂事的孩子,“不过,黄亦玫拒绝他是对的。他们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也不合适。”
他的反应,冷静、客观,甚至带着一点居高临下的评判,完全置身事外,仿佛在讨论两个与他毫不相干的陌生人。没有流露出丝毫对黄亦玫可能接受他人(哪怕是弟弟)的紧张或不悦,也没有对苏睿行为的过多愤怒,只有一种基于现实差距的、近乎冷酷的理性分析。
这个反应,让许红豆心中最后一丝因苏睿表白而产生的、微妙的芥蒂,彻底消散了。她看到了苏哲的态度——他对此事毫不关心,甚至觉得有些可笑。他对黄亦玫,确实已经划清了界限,连自己弟弟的介入,都无法引起他情绪上多余的波澜。
她满意了。
“是啊,确实不太合适。”许红豆顺着他的话,淡淡应了一句,仿佛只是达成了一个共识。她走到他身后,双手轻轻按上他的太阳穴,帮他缓解疲劳,“不说他们了。沐沐下周末的家长会,你别忘了。”
话题被自然地引向了孩子和家庭,那个远在帝都的、关于他弟弟和他前女友的小插曲,如同投入湖面的一颗小石子,在苏哲这里,甚至没能激起一圈像样的涟漪,就沉没了。
帝都,水木园苏家
次日傍晚,苏哲拨通了父亲苏志远家的电话。接电话的是继母王曼丽,寒暄两句后,苏志远接过了听筒。
“爸,有件事跟您说一下。”苏哲的声音从大洋彼岸传来,依旧冷静,“听说苏睿最近,对黄亦玫似乎有些不该有的想法,还在人家展览开幕当晚跑去表白了。”
电话那头的苏志远显然愣住了,随即声音沉了下来:“有这种事?这个糊涂小子!” 他显然毫不知情,但立刻明白了事情的尴尬和不合时宜。
“黄亦玫已经明确拒绝他了。”苏哲继续说道,语气不带任何个人感情,仿佛在陈述一个商业事实,“我只是觉得,有必要提醒一下。苏睿年纪也不小了,该把心思放在正道上。有些不可能、也不合适的事情,早点断了念头对他自己也好。毕竟,”他顿了顿,声音里听不出情绪,“黄亦玫和我,曾经有过那么一段,这层关系本身就足够复杂和尴尬了。他掺和进去,像什么样子?”
苏志远在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然后长长地叹了口气,声音带着无奈和一丝恼怒:“我知道了,阿哲。谢谢你告诉我。这个不省心的……我会跟他谈的。”
挂断和苏哲的电话,苏志远脸色很不好看。他看了一眼坐在客厅沙发上,正心神不宁地看着电视的儿子苏睿,以及旁边一脸担忧的王曼丽。
“苏睿,你过来。”苏志远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苏睿心里咯噔一下,隐约猜到了什么,低着头走过来。
“你去‘玫艺空间’干什么了?”苏志远直接问道,目光如炬。
苏睿的脸瞬间涨红了,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混账东西!”苏志远一看他这反应,就知道苏哲说的是真的,气得拍了一下沙发扶手,“你……你居然跑去跟黄亦玫表白?你脑子里在想些什么?!”
王曼丽吓了一跳,连忙上前:“老苏,你好好说,别吓着孩子……”
“孩子?他都三十岁了!”苏志远打断她,指着苏睿,痛心疾首,“苏睿,你给我听清楚了!趁早死了这条心!黄亦玫跟你是不可能的!”
他语气激动,带着老一辈的固执和现实:
“第一,她是你哥苏哲以前的恋人!这层关系摆在这里,你们要是在一起,像什么话?家里以后怎么相处?脸面还要不要了?你想让街坊邻居,让水木园里的人看我们苏家的笑话吗?!”
“第二,”苏志远喘了口气,继续训斥,“人家黄亦玫是什么人?离过婚,带着孩子,现在自己开了艺术空间,是个有名的策展人!她那个圈子,那个经历,是你这样的傻小子能驾驭得了的吗?她明确拒绝了你,就是看得明白!你还不醒醒?”
“第三,也是最实际的,你今年三十了!不是十三岁!该现实点了!别再搞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早点找个靠谱的、门当户对的姑娘,正经谈恋爱、结婚、生孩子,才是你现在最应该做的事!别再盯着不该看的人,耽误你自己!”
苏志远的话,像一盆盆冷水,夹杂着现实的冰碴,毫不留情地泼在苏睿头上。他提到的每一点,都像一根刺,扎在苏睿心上——辈分的尴尬、现实的差距、年龄的紧迫感。
苏睿紧紧咬着嘴唇,脸色由红转白,垂在身侧的手握成了拳,指甲几乎嵌进肉里。父亲的话很难听,但他知道,很大一部分是赤裸裸的现实。他和黄亦玫之间,横亘着太多东西,尤其是他哥哥苏哲那道巨大的、无形的阴影。
王曼丽看着儿子痛苦又倔强的样子,心疼不已,却又无法反驳丈夫的话。她只能轻轻拍着苏睿的后背,低声劝道:“小睿,你爸说话是重了点,但……但道理是这个道理。黄亦玫那孩子……是挺好的,可是……唉,不合适,真的不合适。听你爸的,啊?忘了她吧。”
苏睿猛地抬起头,眼睛通红,看了父母一眼,嘴唇动了动,最终却什么也没说,转身冲回了自己的房间,重重地关上了门。
客厅里,只剩下苏志远无奈的叹息和王曼丽担忧的目光。他们知道,道理说尽了,但心结能否解开,只能靠苏睿自己了。而远在纽约的苏哲,在打完那个电话后,便已将这件事抛诸脑后,继续运筹他的商业帝国。对他而言,这不过是清除了一件可能带来些许麻烦的小插曲,无足轻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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