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七七年的春天,似乎比往年来得更早些。
李长河推着自行车进院时,正听见女儿在“发表演讲”。
“妈,您瞧见没?胡同口卖糖人的王大爷...以前见着红袖标,就跟耗子见了猫似的!”
李晓晨比划着,小脸激动得红扑扑的。
“可您猜怎么着?昨儿个我放学回来,看见他居然敢把摊子支到显眼地方了!”
她喘了口气,继续爆料:
“还有还有!我们学校那围墙上,以前贴的都是些啥呀...这几天忽然换了张新的,上面写着‘向科学进军’!那墨汁黑亮黑亮的,一看就是刚刷上去没多久!”
苏青禾挺着已经显怀的肚子,坐在马扎上织着小毛衣,无奈笑了笑:
“就你眼尖,什么都看得真真儿的。”
“那当然!”
李晓晨扬着小脸,大麻花辫一甩,带着这个年纪少有的洞察力。
“这不叫眼尖,这叫善于观察、透过现象看本质...爸,您说对不对?”
看着个头窜到自己肩膀的女儿,李长河感慨不已。
时间过得真快啊,那个跟在他屁股后面要糖吃的小丫头,一晃眼都上初中了!
“对,我们晓晨观察力最厉害,是个好侦察兵!”
李长河走过去,接过媳妇手里的毛线团。
“歇会儿吧,这毛线活儿费眼睛,光线暗就别弄了。”
他又看了看妻子隆起的腹部,轻声问道:
“今天感觉怎么样?小家伙没闹你吧?”
“好着呢!”
苏青禾脸上洋溢着柔和光辉。
“比怀他姐姐那会儿乖多了...晓晨在我肚子里的时候,那才叫一个能折腾,拳打脚踢的。”
这时,李晓晨凑到妈妈身边,小心翼翼地摸了摸肚子:
“妈,他(她)今天动了吗?”
“动了,刚才还踹了我一下呢。”
李晓晨感受着手下的胎动,随即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小嘴又开始叭叭起来:
“爸,我还没说完呢!”
“我们张老师,以前上课念报纸的时候,眉头都能拧成个疙瘩,一脸苦大仇深的...但今天下午,念到那句‘尊重知识,尊重人才’的时候,他竟然笑啦!”
李长河和苏青禾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些许惊讶。
女儿这观察力,确实非同一般。
她捕捉到的这些细微变化,正是外界悄然转向的缩影。
很多大人,都未必能敏锐感知到这种松动。
但这个十三岁的小丫头,却凭着她那份天生的“嗅觉”,闻到了不同寻常的气息。
“你这孩子,心思就不能多用点在正道上?”
苏青禾伸出手指,虚点了点女儿的额头:
“净琢磨这些没用的!”
“妈,这怎么是没用的呢?”
李晓晨不服气地辩解道:
“这叫审时度势!”
她为了证明自己观察的价值,立刻又举出个例子:
“就说我们班那个何卫东,他爸是街道办的,以前回家总唉声叹气...但这两天走路直蹦高儿,还说可能要恢复什么‘考评’了。”
“爸,‘考评’是啥啊?”
李长河心里一动。
恢复考评?这可是个重要信号。
他摸摸女儿的头,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引导道:
“晓晨,你能注意到这些变化,是好事...但光看到表面还不够,得多想想这些变化背后意味着什么。”
李长河抛出问题,启发女儿思考:
“比如,为什么现在报纸上、广播里...开始强调尊重知识?为什么以前躲躲藏藏的小商小贩,现在敢稍微露头了?”
李晓晨眨巴着大眼睛,认真地想了想:
“是不是因为,以前喊口号那套不行了?国家需要有本事的人来搞建设?”
她说着说着,眼睛一亮:
“说到这个,我就想起我哥...他还在乡下抱着书本啃呢,他说总有一天知识能派上大用场!”
“有这个可能,你哥看得远。”
李长河赞许地点点头,肯定了女儿的思考方向。
“所以啊,观察到的现象,不能只看个热闹...要试着把它们串联起来,放到更大的背景下去思考,这样才能看得更明白。”
他话锋一转,又郑重叮嘱道:
“不过晓晨,这些话在外面...尤其是在学校,可不能随便说,知道吗?”
“知道知道!”
李晓晨一副“我懂”的表情。
“闷声发大财、多看少说...爸您都念叨了八百遍了!”
李长河看着女儿那机灵劲儿,心里又是好笑又是感叹。
这孩子,不仅观察力强、胆子也不小,而且似乎很享受这种“看破不说破”的微妙感觉。
这份天赋,若是引导得好...未来无论是在哪个领域,都能有所作为。
若是引导不好......
晚饭后,一家人围坐在灯下。
苏青禾继续织毛衣,李长河在看儿子最近的来信。
信里除了问候,密密麻麻的都是数学公式和物理问题。
李晓晨则趴在桌上写作业...但写着写着,笔就停了,歪着头不知道又在琢磨什么。
“爸,妈!”
她忽然抬起头,眼神亮得惊人。
“我好像更明白,为什么现在风气开始变了。”
“哦?说说看,晓晨同志又有什么高见了?”
李长河放下手里的信,饶有兴趣地看着女儿,准备听听她的“高论”。
“您想啊!”
李晓晨组织着语言,努力让自己的表达更清晰:
“前些年太乱了,工厂不好好生产,学校不好好上课,大家都忙着...嗯...斗来斗去。”
“结果呢?咱们跟外头的差距更大了,老百姓的日子也没好过...国家肯定也着急啊!”
她越说思路越清晰:
“所以,就得变一变,让能干的人上去,让有学问的人发挥作用...就像我哥有学问,将来肯定比只会蛮干的人强,对吧?”
这番话说得有些稚嫩,但其中的逻辑和洞察力,让李长河和苏青禾都暗自吃惊。
这孩子,竟然开始尝试从国家层面、从大局去思考问题了...虽然想法简单直接,却直指核心要害。
苏青禾放下毛线,认真地看着女儿:
“晓晨,你能想到这些,妈妈很惊讶...但你要记住,看破的事情,未必都要说破,明白吗?”
“妈,我懂!”
李晓晨用力点头。
“我们班就有个同学,以前老爱学他爸说话,爱在外面显摆...结果害得他爸被批评了。”
“我才没那么傻呢!”
见此情形,李长河忍不住吐槽:
这丫头,真是越来越精了!
这哪是十三岁孩子该有的心思?
随后,他想起在厂里听到的传闻,便顺势引导道:
“晓晨,你观察得没错,风向确实在变...爸听说,以后要把重心转到经济建设上来。”
“你不是很会看人脸色、分析形势吗?那你猜猜,如果真这样...咱们家、或者说院里,谁会最先抓住机会?谁又会不适应?”
这个问题勾起了李晓晨极大的兴趣。
她放下笔,双手托着下巴,眼睛滴溜溜转着,开始挨个“点评”起来:
“首先,柱子叔肯定没问题...他做饭那是一绝,到哪儿都饿不着,说不定还能开个小饭馆呢!”
“刘海中爷爷够呛,他除了摆官架子,好像没啥其他本事。”
“至于许大茂……”
她顿了顿,小眉头皱了起来。
“他脑子倒是挺活的,但是尽往歪门邪道上使...路要是走歪了,容易扭着胯,摔跟头!”
这一番点评,精准地戳中了不少人的要害。
李长河和苏青禾再次相视无言...这孩子,看人看得也太透了!
“那你觉得,自己该往哪个方向努力呢?”
李长河继续追问。
李晓晨想了想,回答道:
“我哥喜欢钻研技术,那是他的路。我嘛…我更擅长跟人打交道,分析事情。”
“爸,您说以后国家要是发展好了,需要跟外国人打交道...是不是需要我这样的人?”
李长河心中一震,随后压下心中的波澜:
“很有可能。所以,你现在不仅要学好基础知识,还可以多看些课外书...历史、地理、甚至法律,多了解这个世界是怎么运行的。”
“但记住,无论将来做什么...根基要正,心术要正!”
“知道!‘仰望星空,脚踏实地’嘛!”
李晓晨引用李长河常说的话。
夜里,苏青禾靠着床头,抚摸着肚子:
“长河,我有时候真觉得,晓晨这孩子,心思深得让人害怕。她才十三岁啊……”
见状,李长河搂着妻子的肩膀,安慰道:
“别担心,这孩子心眼不坏,就是把事情看得太透。”
“这天赋,用在法律、外交、甚至经商上,都是块好材料!”
闻言,苏青禾叹了口气。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可我总是怕...怕她聪明反被聪明误啊!”
“不会的!”
李长河语气坚定。
“有咱们旁边看着呢...再说这孩子,自己心里有杆秤。”
窗外,月色清明。
李长河意识到,他需要为这个天赋异禀的女儿,规划一条更适合她的道路。
这个家庭的未来,一端系于深耕技术的儿子...另一端,则在已初显“政治嗅觉”与社交天赋的女儿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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