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卖区的空气凝滞如墨，绿灯笼在头顶轻轻摇晃，光线透过薄纸洒下，在每个人脸上投下扭曲的阴影。墙上的影子随着灯笼摆动，如同活物般不时窜动。血腥气混杂着展台木料的霉味、灰尘的土腥气，还有人们身上携带的香烛味，沉甸甸地压在肺叶上。
先前中年道士惨死的事无人再提，反倒有人悄悄攥紧号牌，眼中燃起异样的光芒——危险反而激起了他们心底的贪念。
觉凡拉着白玲在靠后的位置坐下，这里既能看清展台，又能留意出口。白玲刚坐下就凑近他，冰凉的手指紧紧攥住他的袖角，声音发颤：“恩公，那佛头不对劲...它刚才好像对我笑了，嘴角往上勾了一下，不像石头该有的样子...”
觉凡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展台上的石雕佛头静立着，风化的痕迹清晰可见，空荡的眼窝下，佛唇的弧度确实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不是佛门的慈悲，而是阴恻恻的，看久了让人心底发寒。更让他心惊的是佛头内部传来的“沙沙”声，细密如虫蛀，绝非凡物应有的动静。
“各位道友，静一静！”拍卖师嘶哑的声音打破沉寂。这个瘦如枯木的男人示意手下掀开玻璃柜，“今晚第一件珍品，唐代金刚杵碎片！高僧随身法器，仅存碎片，内蕴精纯佛力，起拍价五十万！”
玻璃柜中，巴掌大的金色碎片静静躺着，边缘锋利，表面刻着淡淡的卍字佛纹。觉凡呼吸一滞——那碎片中的佛力纯净如山泉，带着暖意渗入他的经脉。他下意识前倾身子，佛力顺着指尖流入丹田，一直隐隐作痛的金丹仿佛被温水滋润，裂痕似乎减轻了几分。
“六十万。”觉凡率先举牌。
“八十万！”张铭熟悉的声音立即跟上。他坐在前排，故意将号牌晃得哐当作响，投向觉凡的目光充满轻蔑，“觉凡大师也缺这东西？莫非金丹撑不住了，想靠它续命？”
场内响起几声低笑。觉凡面不改色：“九十万。”
“一百二十万！”张铭毫不迟疑，每次加价都又快又狠。
价格一路飙升至两百万。张铭身边的龙虎山弟子忍不住拉住他的衣袖，低声道：“师兄，别忘了我们这次的目标，为一块碎片花两百万，师祖那边不好交代啊！”
张铭脸色变了变，不甘地将号牌摔在腿上：“算你狠！”
“成交！”拍卖师落槌，“金刚杵碎片归觉凡大师！”
觉凡上前接过碎片，佛力顺掌心流入体内，金丹轻轻跳动。他将碎片贴身收好，心中稍安。
接下来的拍品都是普通符纸和旧法器，觉凡毫无兴趣，目光始终锁定佛头。直到工作人员抬上一个黑木盒，打开后露出一柄三尺青铜古剑。剑身锈迹斑斑，却透着一股刺骨的煞气。
“青铜古剑，沙场饮血，内蕴煞气，起拍价八十万！”拍卖师高声道。
原本无精打采的张铭立刻坐直身子：“一百万！”
价格很快飙到五百万，一个富商退出竞价。张铭势在必得，每次加价都比之前多十万。
“八百万！”张铭环视全场，“这剑我要定了！”
拍卖师举起木槌：“八百万一次...八百万两次...”
“一千万。”觉凡平静举牌。
“一千二百万。”
“一千五百万。”
全场哗然。张铭猛地转头，眼中布满血丝：“你故意的？”
“两千万！”张铭嘶吼着举牌，“最后一次出价！你再敢加，这剑归你！我看等会你拿什么去支付”
觉凡摸了摸怀中的金刚杵碎片，忽然轻笑，放下号牌：“呀，你不说我倒是忘了，我没那么多钱，既然张道友如此喜爱，我不夺人所好。”
张铭脸上的笑容僵住，他本以为觉凡会跟到底。
“成交！”拍卖师立即落槌。
“你耍我？”张铭暴怒起身。
觉凡缓步上前，指尖轻点剑格处一个极淡的云纹小印：“真正的战国古剑，怎会有近代仿造大师的印记？”
张铭冲上前细看，顿时面如死灰，瘫坐在椅子上。两千万买了个假货，这个跟头栽得太狠。
经过觉凡身边时，张铭压低声音，眼神怨毒：“这笔账，我迟早跟你算！”
觉凡不为所动，目光始终锁定佛头——这才是他今晚的真正目标。
“接下来是压轴拍品——北魏石雕佛头！”拍卖师提高声调，“起拍价一百万！”
场内一片死寂，所有人都看向觉凡。
“一百一十万。”觉凡举牌。
“一百五十万。”一个低沉的声音从角落传来。
众人望去，只见最阴暗的角落里坐着个全身裹在黑袍中的人，只露出一点苍白的下巴，浑身散发着旧棺木般的阴冷气息。
“两百万。”觉凡继续加价。
“三百万。”黑袍人毫不犹豫。
价格在两人间飞速攀升，很快突破一千万大关！场内众人屏息凝神，这已不是竞价，而是生死相搏。
“一千五百万。”黑袍人报出这个数字时，连拍卖师都愣住了。
觉凡沉默。钱老爷子的资助已所剩无几，更重要的是，佛头内的“沙沙”声越来越响，仿佛有什么东西即将破壳而出。
“一千五百万一次...一千五百万两次...”
突然，佛头眼窝射出两道红光，整个厂房剧烈摇晃！顶棚铁架嘎吱作响，绿灯笼坠落在地，燃起黑烟。
人群大乱，涌向出口却发现被无形屏障阻挡。
佛头表面的石皮开始剥落，露出里面血红的肉质，一鼓一吸间散发出浓烈血腥气。“沙沙”声变成“咕噜”声，如同吞咽血液。
“终于...等到这一天了...”佛头发出混杂的声音，仿佛数十人同时在说话。
血红触手突然伸出，缠住最近的一个男人。那人瞬间干瘪，变成一具干尸。
“是血佛！”有人惊恐大叫，“吸人精元的邪物！”
黑袍人起身，僵硬行礼：“恭迎血佛出世，助主人成就大业！”
觉凡恍然大悟——这是个陷阱！马三引他来，就是为了让他成为血佛的养料。
“白玲，躲到柱子后面！”觉凡将白玲推开，双手结印，周身泛起淡金佛光，挡住袭来的触手。
血佛所有触手转向觉凡：“好纯净的佛力！吞噬了你，我就能完全恢复！”
无数触手从四面八方涌来，佛光摇曳欲灭。觉凡胸口发闷，金丹剧痛，却咬牙硬撑。
危急关头，他怀中的迦叶佛珠突然发热飞出，悬在头顶，绽放出比之前强盛十倍的金光！触手触之即化，发出凄厉尖啸。
“迦叶佛珠？！”血佛惊恐尖叫，“不可能！”
金光凝聚成一人高的佛像虚影，庄严声音震耳欲聋：“邪魔外道，亵渎我佛，今日必诛！”
血佛在佛光中消融，只剩一颗鸽蛋大的血珠落地，表面黑气缭绕，隐隐蠕动。
佛光散去，佛珠落回觉凡手中，表面多了几道裂痕，光泽黯淡。
惊魂未定的人群呆立原地，看向觉凡的目光充满敬畏。
觉凡正要拾起血珠，张铭却从人群中钻出，抢先抓起血珠塞入怀中。
“站住！”觉凡大喝，“那珠子是邪物，会反噬其主！”
张铭回头冷笑：“我捡的战利品，与你何干？”
厂房再次剧烈摇晃，顶棚铁架断裂坠落，地面裂开缝隙。
“要塌了！快跑！”人群涌向终于畅通的出口。
张铭趁机混入人群消失。觉凡想追，却被混乱的人流阻挡。
“恩公，先离开这里！”白玲拉住他。
两人刚冲出厂房，身后就传来轰隆巨响，整座建筑倒塌，烟尘冲天。
远处警笛声渐近。
“我们得走。”觉凡拉着白玲潜入小巷。
对面楼顶，马三放下望远镜，拨通电话：“计划有变，血佛被毁，张铭拿到血珠，金刚杵碎片在觉凡手中。”
电话那头沉默片刻：“无妨，血佛本是诱饵。这个小和尚不用管...就他还影响不到我们的计划。”
马三挂断电话，看向觉凡消失的小巷，转身融入阴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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