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守拙牵着妹妹走进客栈,门在他身后合上。
柜台上的碗还留着余温,他放下水杯,指尖触到碗底一张纸条。
上面写着:“午时三刻,后巷。”
他把纸条攥进掌心。
火气从胸口往上冲。
街对面的药馆门口,三个壮汉正围着一个卖菜的老妇人推搡。
老妇怀里抱着一筐青菜,被踹了一脚跪在地上。
菜撒了一地。
“少了一文钱也要赔?”一人吼。
“我……我刚才明明给了三十……”老妇哆嗦着说。
旁边有人小声议论。
“孙家药坊的人又来了。”
“上次那个老农被打成那样,谁还敢管。”
杜清漪站在哥哥身侧,没说话。
她低头看着地上滚出的一颗白菜,叶子已经踩烂了。
杜守拙往前走。
灰布鞋踩过石板缝里的碎菜叶。
三人听见脚步声,回头。
高个子啐了一口:“又是你?”
杜守拙没答。
右手贴在刀柄上,不动。
矮胖子冲上来,拳头直奔面门。
杜守拙头一偏,左手抬起格住对方小臂,右拳顺势打出。
拳头落在肋下,那人闷哼一声弯腰。
第二个扑来时,杜守拙已侧身让开。
左臂旧伤突然抽了一下,动作慢了半拍。
他借着这股晃动装作失衡,等对方逼近,猛然拧腰,肘尖撞向咽喉。
那人退了两步,捂着脖子咳嗽。
第三人抄起扁担扫腿。
杜守拙跳起避过,落地瞬间屈膝顶进对方腹部。
再一掌切在颈侧,人倒地。
三个打手全趴下了。
一个脸朝下磕出血,一个蜷在地上喘气,一个想爬没爬起来。
街上没人说话。
过了几息,有人轻轻鼓掌。
卖饼摊主探出头:“打得真解气。”
杜守拙转身扶起老妇。
“能站吗?”
老妇点头,手还在抖。
他把她带到墙边坐下。
“别捡了。”他说,“他们不会让你带走。”
老妇摇头:“这是给邻居家孩子抓的……不能丢。”
杜守拙看向药馆。
门内站着老郎中。
青布长袍,手里拿着药杵。
他没动,也没出声。
两人相距五步。
中间是散落的菜叶和踩烂的萝卜。
杜守拙盯着他。
这个人不慌。
也不怕。
但他眼神不一样了。
比早上多了点东西。
杜守拙想起碗底那张纸条。
也想起早上看见的暗红绳结。
他走回妹妹身边。
“我们得找个地方落脚。”
杜清漪点头:“随你。”
两人并肩往街尾走。
药馆方向没有人追出来。
也没人跟着。
走到第三个路口,杜守拙停下。
他回头看。
药馆的门还在开着。
老郎中站在原地,药杵换到了左手。
杜守拙拉着妹妹折返。
脚步很稳。
他们在医馆门前站定。
牌匾上“济世堂”三个字,黑漆剥落一角。
“我们就在这儿歇一夜。”他说。
右手始终贴在刀柄上。
杜清漪抬头看了看门框。
灰尘沾在她袖口。
她没去擦。
杜守拙伸手轻触门柱。
木头有些潮。
他记得这种味道。
十年前村口那棵老槐树,雨后也是这样。
里面传来脚步声。
老郎中走出来两步,在门槛内站住。
“住店要先付钱。”他说。
声音和平常一样冷。
“多少?”
“五百文。”
杜守拙从怀里掏出钱袋。
数出五枚铜板放在门边的小桌上。
老郎中没动。
目光扫过他的手腕。
那里有刺青,边缘粗糙。
“你弟弟?”他问杜清漪。
“是我哥。”她说。
老郎中点点头。
退回屋里。
门没关死,留了一条缝。
杜守拙没进去。
他在门口站了一会儿,确认没有埋伏的迹象。
屋角有个药炉,冒着白烟。
墙上挂着几串干草药。
地面扫过,但墙根还有积灰。
他牵着妹妹走进去。
房间不大,两张床,一张桌子,两把椅子。
被褥发黄,但没破。
杜清漪坐在床沿。
她太累了。
眼睛闭了一下,又睁开。
杜守拙把行囊放下。
铜锁碰在桌角,发出轻响。
他走到窗边。
外面是后巷,堆着几个空药箱。
箱子上有划痕,像是刀刻的。
他记住了位置。
然后他回到门口,靠墙站着。
刀没解下来。
杜清漪躺下了。
她没脱鞋,只是把身子缩进被子里。
手指抓住被角,像小时候那样。
杜守拙看着她。
十年了。
她终于不用再关在黑屋子里。
可他知道,还不安全。
这个镇子不对。
这家医馆更不对。
他摸了下左腕的刺青。
“守”字有点磨手。
外面天还没黑。
阳光照进一半屋子。
他听见药馆后院有动静。
像是人在搬东西。
接着是一声闷响,像重物落地。
他没动。
耳朵听着。
过了一会儿,脚步声远了。
他又等了片刻,走到妹妹床前。
“睡一会儿。”他说。
杜清漪睁眼看他:“你呢?”
“我在门口。”
她没再说什么。
眼睛慢慢闭上。
杜守拙回到墙边。
背靠着木板,膝盖微曲。
随时能站起来。
他盯着门缝。
那条缝一直没变。
直到夕阳斜照进来,把门缝拉成一条红线。
他忽然察觉。
门缝里看不到老郎中的影子。
按理说,他该在制药。
可屋里一点声音都没有。
杜守拙慢慢抬手,握住刀柄。
就在这时,门缝动了。
一只眼睛贴上来。
看了两息,迅速移开。
他没出声。
也没动。
外面恢复安静。
他低头看自己的手。
指节发白。
然后他松开刀柄,换了个姿势靠墙。
看起来像睡着了。
但实际上,他每一块肌肉都绷着。
他知道,今晚不会太平。
他也知道,有些人以为他走了神。
其实他一直在等。
等一个机会。
等一句真话。
等一次出手的理由。
他摸了下铜锁。
冰凉。
妹妹的呼吸渐渐平稳。
她在睡梦中轻轻动了一下手指。
杜守拙抬起头。
门缝还是那条红线。
他忽然开口。
声音不高,刚好能让里面听见。
“我知道你看得见我。”
“我也看得见你。”
屋里没回应。
他继续说:“我不急。”
“我可以在这里站三天。”
还是没人答。
他笑了笑。
笑得很淡。
然后他闭上眼。
像真的睡着了。
风从门缝吹进来。
带起一点灰。
他眼角微微抽动。
耳朵听着屋里的呼吸声。
两个人。
一个在桌边,一个在角落。
他记住了节奏。
外面,麻雀飞上屋檐。
啄了两下瓦片,又飞走了。
杜守拙的手,再次搭上刀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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