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的国子监,一扫往日沉肃严谨的读书氛围,处处洋溢着轻松欢快的年节气息。自即日起,监生们便开始休沐,直到来年正月十五方复课。那些勋贵官宦人家的子弟,早已按捺不住归家的急切,一个个兴高采烈地指挥着小厮仆役收拾书箧行李,呼朋引伴之声不绝于廊庑庭院之间。
贾珝的寝舍内,墨香正手脚麻利地将一应书籍、文具、衣物打点装箱,动作甚是利落。贾珝本人则站在窗边,望着窗外那些行色匆匆、面带喜色的同窗,嘴角也不由自主地浮起一丝轻松的笑意。这数月监中苦读,虽有枯燥之处,但幸得挚友相伴,倒也并非难熬。
正思忖间,但听门帘一响,黄樊施施然踱了进来。他今日穿着一件宝蓝色云纹团花直裰,更显得面如冠玉,神采飞扬。见贾珝这边已收拾得七七八八,不由笑道:“贾兄倒是归心似箭,这般急切?监里明明给了一整日工夫收拾,你倒好,瞧这光景,怕是恨不得立时便飞回府中去享福了。”
贾珝转过身,脸上带着闲适的笑意,道:“黄兄莫要取笑。早些收拾停当,也好了却一桩心事。说起来,这数月监中生活,若非与黄兄、张兄朝夕相处,谈诗论文,互相砥砺,只怕这日子要难熬许多。如今想来,倒是一段难得的清净时光。
贾珝见张梭没来自己房中,心下明了,便笑着对黄樊道:“黄兄,张兄想必还在他屋里用功,你我同去瞧瞧如何?正好邀他一同出去松散松散。”
黄樊自然无有不从,二人便一同往张梭的寝舍行去。推门进去,果见张梭正伏在案前,小心翼翼地整理着书籍文稿,虽只是回城外小院,却也收拾得一丝不苟。见贾珝与黄樊联袂而来,张梭忙放下手中物事,起身相迎,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贾兄,黄兄,你们怎么来了?我这儿正胡乱收拾,屋里腌臜,快请坐。”
贾珝环视这间略显简朴的屋子,目光落在张梭那打包得整整齐齐、却明显不多的行李上,心中一动,开口道:“张兄何必客气。我正与黄兄说起,今日监中休沐,你我三人难得清闲。张兄回城外小院,左右不过几步路程,何须急切?我府中老太太前次听闻张兄至孝纯良,又才华出众,早就起了见见之心。不若张兄此番便随我回府小住几日?也让珝略尽地主之谊。”
张梭闻言,连忙摆手推辞:“贾兄美意,梭心领了。只是年关将近,父母在堂,需人照料,实在不便叨扰贵府。”他言辞恳切,确是出于孝心。
贾珝却似早有预料,不慌不忙,脸上露出一抹狡黠的笑意,又道:“张兄莫急,我已虑及于此。方才已命腿脚快的小厮,先行赶往城外小院,去请令尊令堂一同过府。想来此刻,二老已在来的路上了。”他顿了顿,观察着张梭的神色,抛出了最有力的说辞,“况且,寒舍虽不敢说藏书万卷,却也颇有些孤本典籍、先贤批注,于经义策论或有裨益。张兄来年便要会试,正可趁此闲暇,随意翻阅,岂不胜过独自在小院中苦读?”
这话一出,直击张梭心坎。他寒窗十载,最渴望的便是能有更多典籍参考,贾府这样的国公府邸,其藏书定然非同小可。张梭顿时沉默下来,脸上显出挣扎犹豫之色,显然内心已被说动。
一旁的黄樊将这一切看在眼里,不由抚掌大笑,指着贾珝对张梭道:“张兄,你瞧瞧,你瞧瞧!我早说过,贾兄最是惯会用这等‘阳谋’诓骗我等有志之士入他府中!上次我便是一时不察,着了他的道儿!张兄,你可要三思而后行,莫要轻易被他这‘糖衣炮弹’所俘啊!”
张梭被黄樊这番调侃逗得也笑了起来,心中那点顾虑被打消了不少,他看了看一脸诚挚的贾珝,又想了想那诱人的藏书,终是无奈地摇头笑道:“黄兄此言,倒将贾兄说得如同那画本里算计书生的精怪一般。也罢,既然贾兄盛情相邀,连家严家慈都已去请,梭若再推辞,倒显得不识抬举了。就……就依贾兄之言吧。”
贾珝见计谋得逞,眼中笑意更深,忙道:“如此甚好!”当即唤来自家两个得力的小厮,吩咐他们帮着张梭一同收拾行李,又特意对那个腿脚最快的小厮低声叮嘱了一句,那小厮会意,一溜烟便跑没影了——自然是去城外“请”人,实则怕是刚到半路,就要折返回来“复命”了。
张梭见贾珝安排得如此迅速周到,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指着贾珝笑道:“好你个贾三郎!原来竟是先斩后奏,诓骗于我!真真应了黄兄那句话!”
贾珝哈哈大笑,甚是畅快:“张兄莫怪,此乃‘请君入瓮’之计也!若不如此,怎能请动张兄大驾?”
三人说笑间,张梭的行李已收拾妥当。贾珝命小厮将箱笼一并装上候在监外的马车,三人这才并肩走出寝舍,离开了这片暂时告别喧嚣的国子监。
到了监门外,车马熙攘,皆是各府来接子弟的。黄樊家的马车也已候在一旁。临别前,黄樊对贾珝与张梭正色道:“二位兄台,再过几日,欲在府中设一小型诗会,邀约些同窗好友,一来岁末小聚,二来切磋诗文。届时,二位可定要赏光前来!”
贾珝一听“诗会”二字,便觉一个头两个大,尤其是想到黄樊必定又要提那《将进酒》,连忙摆手欲要推辞:“黄兄,这诗会嘛……”
他话未说完,已被黄樊打断。黄樊促狭地看着他,语气却不容拒绝:“贾兄,你莫要推脱!你那日一首《将进酒》,可是惊才绝艳,令人叹服!此番诗会,你乃主角之一,断不可缺席!”他根本不听贾珝那“非我所作”的辩解,接着道,“即便真不是你写的,就冲你贾三郎这三个字,你也必须得来!否则,我便日日去你荣国府上叨扰!”
贾珝见他说得坚决,知是推脱不过,只得苦笑着应承下来:“好好好,黄兄有命,敢不从耳?届时定当携张兄一同前往叨扰。”
张梭也在一旁笑着应了。
约定已毕,黄樊这才心满意足地登车离去。贾珝与张梭也一同上了贾府的马车。坐定后,贾珝忽然想起一事,撩开车帘,对随行的小厮道:“去问问,可曾见到宝二爷的车驾?”
小厮应声而去,不多时回来禀报:“回三爷,宝二爷屋里的嬷嬷说,二爷一大清早,天还未大亮,就急着催人收拾,已然回府去了,这会儿怕是早到了。”
贾珝闻言,放下车帘,对张梭无奈一笑,摇头轻声道:“我这二哥,旁的事上懵懂,在这等‘归家享福’的事情上,手脚倒是麻利得很,真真是…‘归心似箭’。”他本想说“溜得快”,话到嘴边又换了个文雅些的说辞,但语气中的那丝了然与淡淡的调侃,却是掩不住的。
张梭会意,也只是微微一笑,并未多言。
马车缓缓启动,载着二人,穿过熙熙攘攘、年味渐浓的京城街道,向着荣国府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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