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弃的东风站隧道,黑暗粘稠得如同凝固的墨汁。
空气里弥漫着铁锈、机油和浓烈尸臭混合的窒息味道。
K444次列车如同一条僵死的钢铁巨蟒,蛰伏在轨道上,等待着子时的钟声敲响,唤醒它通往冥府的旅程。
陈渡、柳七、张九斤三人站在冰冷的轨道旁。
手机屏幕上的时间跳动着:22:58。
距离子时发车,仅剩两分钟。
“车头在那边!”张九斤压低声音,手里的青铜罗盘指针疯狂摇摆,最终指向隧道深处。
他率先迈步,脚步有些僵硬,踩在碎石上发出窸窣声响。
三人打着手电,光束刺破黑暗,小心翼翼地沿着轨道向前摸索。
越靠近车头方向,那股阴冷、污秽的气息就越发浓重,仿佛无数双冰冷的手在黑暗中抚摸着他们的皮肤。
终于,车头的轮廓在光束下显现。
眼前的景象让三人呼吸都为之一窒。
原本光滑的流线型车头,此刻布满了暗红色的、如同干涸血迹的锈蚀痕迹。
更骇人的是,车头正前方的挡风玻璃上方,悬挂着两盏巨大的、惨白色的纸灯笼。
灯笼的骨架似乎由某种惨白的骨头构成,外面糊着的白纸薄得近乎透明,散发出幽幽的、冰冷死寂的光芒,如同巨兽空洞的眼窝。
灯笼上,用浓稠如血的墨汁,写着两个巨大的、歪歪扭扭的“囍”字。
而车厢与车厢之间的连接处,原本应该是柔性的风挡和通道。
此刻,那连接处却如同被强行撕裂、改造。
粗大、森白的、一节节如同人类脊椎骨般的巨大骨节,从车厢壁内硬生生刺出,代替了原有的连接装置。
骨节之间由暗红色的筋膜和扭动的黑色血管连接,随着某种无声的脉动而微微伸缩,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
这列钢铁列车,仿佛被强行嫁接上了某种巨大生物的脊柱,变成了一头活生生的骸骨怪物。
“滋啦…滋啦…”
手电光束扫过车窗。
车窗玻璃上,密密麻麻地贴满了惨白的人脸。
那些人脸五官扭曲,表情凝固在极致的痛苦和恐惧之中,嘴巴大张着,似乎在发出无声的尖叫。
无数张脸层层叠叠,挤满了每一寸玻璃,空洞的眼窝直勾勾地“盯”着车外的三人,带来无与伦比的精神污染。
“妈的…”张九斤啐了一口,握紧了手中的黑驴蹄子迫击炮筒,指关节发白。
柳七脸色苍白如纸,下意识地握住了腕间的银铃,眼神警惕地扫视着那些脊椎骨连接处。
陈渡的左眼空洞深处,那融合了金蚕蛊血的傩瞳力量再次传来悸动,幽蓝与金芒交织的视野中,整列列车笼罩在一层粘稠翻滚,充满怨毒的黑红色雾气之中。
车窗上的人脸并非贴纸,而是被禁锢在玻璃中的,真实的痛苦灵魂。
“呜——!!!”
一声凄厉、如同濒死巨兽哀嚎般的汽笛声,毫无征兆地在死寂的隧道中炸响。
声音并非来自现实,而是直接在所有人的脑海中轰鸣。
与此同时,陈渡口袋里的手机爆发出刺目的血光,冰冷的系统提示强制弹出:
【副本:湘西尸王娶亲正式载入!】
> 【身份确认:新娘 - 陈渡】
> 【规则强制执行:请新娘更换嫁衣!】
“不好!”陈渡只来得及低吼一声。
一股沛然莫御、无法抗拒的巨力猛地攫住了他的身体。
那件被他小心藏在背包里的、血棺内刻画着无脸旗袍女图案的血红苗绣喜袍,如同拥有生命般自动飞出。
猩红的布料如同翻涌的血浪,瞬间将他包裹。
布料接触到皮肤的刹那,一股深入骨髓的阴寒瞬间浸透全身。
喜袍上繁复的苗绣图案——扭曲的藤蔓,狰狞的兽首,还有那些若隐若现的无脸旗袍女轮廓——仿佛活了过来,散发出冰冷,禁锢的气息。
更可怕的是,喜袍收紧的瞬间,陈渡感觉自己的骨骼,肌肉都在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强行扭曲、压缩。
“咔嚓…咯吱…”
细微却令人毛骨悚然的骨节错位声在他体内响起。
肩膀收窄,腰肢被强行勒紧塑形,喉结仿佛被无形的手抹平,甚至连面部的轮廓都在细微调整,变得更加柔和。
傩瞳的力量被动激发,强行扭曲现实规则,暂时“屏蔽”了他男性的体征。
一种被强行塞入“新娘”角色的屈辱感和非人剧痛瞬间淹没了陈渡。
“陈渡!”柳七惊呼,下意识想上前。
“别碰他!”张九斤一把拉住她,眼神凝重地看着被血袍包裹、身体微微颤抖的陈渡。
“规则启动了!乱碰会触发更可怕的东西!”
几秒钟后,红光散去。
陈渡站在原地,身上已套上了那件刺目猩红的苗绣喜袍。
宽大的袖口和曳地的裙摆掩盖了身形,高高的立领遮住了喉结。
那张原本带着坚韧棱角的脸,在某种诡异力量的作用下,线条变得柔和模糊,配上那空洞流血的左眼和仅存的,燃烧着怒火的右眼,形成一种惊心动魄的妖异美感。
唯有紧抿的、失去血色的嘴唇,透露出他内心的滔天愤怒和屈辱。
“盖头!”张九斤的声音带着一丝金属摩擦般的急促。
那幅绣着无脸旗袍女的辰州符盖头自动从虚空中浮现,带着冰冷刺骨的阴风,朝着陈渡的头笼罩下来。
陈渡下意识地想躲,但身体如同被无形的锁链捆缚,动弹不得。
血红的盖头落下,视野瞬间被一片刺目的猩红覆盖。
辰州符的纹路紧贴着额头,散发着禁锢灵魂的冰冷。
盖头上,那个无面旗袍女的刺绣图案,隔着布料,仿佛正用那空洞的位置“凝视”着他,怨毒的气息丝丝缕缕地渗透进来。
“走,上车。”张九斤低吼,语气不容置疑,“子时已到。”
就在盖头落下的同一秒,K444次血棺列车那由人类脊椎骨构成的连接处猛地一阵剧烈伸缩。
“咔哒!咔哒!咔哒!”
如同巨大的骨节咬合声。
车头那两盏惨白的“囍”字灯笼骤然爆发出刺目的幽光。
整列沉寂的骸骨列车,如同从地狱深渊苏醒的巨兽,发出一声沉闷的咆哮,开始缓缓滑动。
没有引擎的轰鸣,只有骨骼摩擦的“咯吱”声和铁轨不堪重负的呻吟,朝着隧道深处无尽的黑暗驶去。
冰冷的空气裹挟着浓烈的尸臭灌入车厢。
陈渡站在摇晃的车厢连接处,由脊椎骨构成的空间,盖头下的世界一片猩红模糊,只能依靠傩瞳感知外界扭曲的能量流动。
柳七和张九斤一左一右,如同真正的送嫁人,脸色凝重地警惕着四周。
车窗上那些密密麻麻的惨白人脸,随着列车的启动,如同被惊醒般,开始疯狂地蠕动,撞击玻璃,无声的尖啸如同实质的针,刺向三人的脑海。
列车在绝对的黑暗中行驶了不知多久,时间仿佛失去了意义。
只有车窗上无声哀嚎的人脸和车外脊椎骨摩擦的“咯吱”声,提醒着他们正驶向未知的恐怖。
突然!
“吱嘎——!!!”
一阵刺耳欲聋的金属刹车声猛地响起。
巨大的惯性让三人猛地向前扑去。
列车停了。
车窗外,不再是纯粹的黑暗。
一片荒凉死寂的景象映入眼帘——嶙峋的怪石如同巨兽的獠牙,扭曲的枯树如同挣扎的鬼爪,地面覆盖着灰白色的骨粉。
惨淡的、不知从何而来的幽绿色光线,照亮了一个简陋破败、挂着半截“鬼哭坡”木牌的站台。
站台上空无一人,只有呼啸而过的阴风,发出如同万千怨魂恸哭的呜咽声。
【第一站:鬼哭坡】冰冷的提示在手机屏幕和三人意识中同时闪过。
“闭眼!捂耳!绝对不要看窗外!”张九斤嘶哑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急迫。
他自己已经死死闭上了眼睛,双手用力捂住耳朵,身体紧绷如弓。
柳七也瞬间闭目捂耳,动作迅捷。
陈渡在盖头下,傩瞳的视野却不受控制地被窗外的景象吸引。
只见站台两侧陡峭的悬崖峭壁之上,密密麻麻地悬挂着数以百计的腐烂尸体。
它们被手腕粗细、浸透尸血的黑色缚魂绳死死勒住脖颈,如同屠宰场里被吊起的牲口,在阴风中缓缓摇摆、旋转。
每一具尸体都穿着破烂的清朝兵勇服饰,皮肤青黑溃烂,空洞的眼窝里燃烧着幽绿的磷火。
随着阴风的呜咽,这些悬尸的头颅齐刷刷地、僵硬地转向了停靠的列车。
数百点幽绿的磷火,如同地狱的星辰,死死地“盯”住了陈渡所在的车厢。
一股狂暴、嗜血的怨念如同实质的潮水,穿透车窗,狠狠冲击着陈渡的意识。
盖头上辰州符的禁锢之力瞬间被激发,冰冷的符文灼烧着他的额头,才勉强抵御住这股精神冲击。
“吼——!!!”
悬尸群中,一具格外高大的尸将猛地发出一声无声的咆哮意念冲击。
所有的悬尸瞬间狂暴。
它们疯狂地扭动身体,干枯的手指抓挠着缚魂绳,腐朽的下颌开合,无声地嘶吼。
束缚它们的缚魂绳被绷紧到极限,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
“砰!哗啦——!”
靠近站台一侧的车窗玻璃,在狂暴的意念冲击和尸群怨念的集中冲击下,再也支撑不住,轰然炸裂。
无数锋利的玻璃碎片如同暴雨般射入车厢。
“机会!”张九斤猛地睁开眼,眼中闪过一丝疯狂。
他根本不顾飞溅的玻璃碎片,身体如同猎豹般窜到破碎的车窗前,肩上的黑驴蹄子迫击炮筒瞬间架起。
黝黑的炮口对准了窗外悬崖上吊挂得最密集的尸群。
“给老子——开饭了!”张九斤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咆哮,猛地拉动击发装置。
“轰——!!!”
一声沉闷却威力惊人的爆响。
炮口喷出一大团粘稠翻滚的,混杂着朱砂红雾和黑色颗粒的浓烟。
一枚刻满符咒、散发着浓烈腥臊恶臭和破邪气息的“炮弹”,如同出膛的陨石,狠狠砸向悬尸群。
“噗!嗤嗤嗤——!”
炮弹精准地在尸群中央炸开。
没有火光,只有剧烈的能量冲击和浓烈的破邪烟雾。
被直接命中的几具悬尸瞬间如同被投入强酸的蜡像,身体发出“嗤嗤”的声响,迅速溶解、塌陷,化作腥臭的黑水。
周围的悬尸被破邪烟雾笼罩,身上也冒起刺鼻的白烟,发出无声的痛苦嘶嚎,动作瞬间变得迟滞混乱。
这一炮如同捅了马蜂窝。
“吼嗷——!!!”
尸群彻底暴怒了。
没有被波及的悬尸疯狂地撕扯着缚魂绳。
坚韧的绳索在它们狂暴的力量下,开始一根根崩断。
“嗖!嗖!嗖!”
数具挣脱束缚的悬尸,如同从地狱挣脱的恶鬼,带着浓烈的尸臭和腐烂的阴风,从破碎的车窗和悬崖上直接扑进了车厢。
腐朽的利爪带着破空声,直抓向最近的张九斤和陈渡。
“找死!”柳七眼中寒光一闪,一直扣在指间的尸毒吹箭闪电般抬起。
她腮帮微鼓,猛地一吹。
“咻——!”
一道细微却快如闪电的骨白色寒芒破空而出。
“噗!”
冲在最前面的一具悬尸额头瞬间被洞穿。
伤口处没有流血,只有一圈墨绿色的毒纹如同活物般瞬间扩散开来。
那悬尸的动作猛地僵住,下一刻,整个身体如同被点燃的纸人,从内部开始迅速发黑、碳化、崩解。
不到三息,便化作一堆冒着青烟的黑色灰烬,随风飘散。
柳七动作不停,身形如同鬼魅般在狭窄的车厢内移动,每一次吹气,都有一道致命的骨白寒芒射出,精准地洞穿一具扑入车厢的悬尸。
中箭者无不瞬间化灰。
然而,悬尸的数量实在太多。
不断有新的尸体挣脱绳索扑入。
张九斤的黑驴蹄子炮需要时间装填,柳七的吹箭也并非无穷无尽。
车厢内瞬间陷入混乱的厮杀。
就在柳七再次吹出一箭,将一具扑向陈渡的悬尸化为灰烬的瞬间——
“呼——!”
一股极其猛烈、带着刺骨冰寒和浓烈血腥味的阴风,如同无形的巨手,猛地从破碎的车窗外倒灌而入。
这股风邪异无比,带着强烈的目的性,并非胡乱吹拂。
目标,正是陈渡头上的盖头。
猩红的盖头被这股阴风精准地掀起了一角。
冰冷的空气瞬间拂过陈渡的下颌和脖颈。
盖头下,他那被傩瞳力量强行柔化的侧脸线条暴露在阴冷的空气中。
一股源自盖头辰州符本身的、冰冷刺骨的警告瞬间刺入陈渡的脑海。
露脸即尸变。
规则即将触发。
陈渡的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刹那,他的目光透过被掀起的盖头缝隙,下意识地扫向车厢连接处。
那由巨大人类脊椎骨构成的,通往下一节车厢的狭窄通道口。
一个高大的身影,不知何时,已经静静地,无声无息地矗立在那里。
他穿着一身破烂却依旧能辨出品级的清朝官服,官帽歪斜,露出下面干瘪如同骷髅的头颅。
皮肤是死寂的青黑色,紧紧包裹着骨头。
空洞的眼窝深处,燃烧着两点幽绿、如同鬼火般的瞳光。
尸王!
它就站在那里,仿佛亘古以来就存在于那黑暗的通道口。
冰冷、死寂、带着掌控一切的恐怖威压。
陈渡的目光,如同被磁石吸引,瞬间定格在尸王干瘪的腰间。
那里,悬挂着一枚小巧的、色泽黯淡的银铃。
铃铛的样式、大小、尤其是表面雕刻的——那扭曲缠绕的藤蔓和狰狞兽首的纹路。
与柳七腕间那枚时刻不离身的银铃,分毫不差,同源同纹。
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冻结了陈渡的血液。
昨夜宴席上的怀疑、金蚕蛊的疑惑、此刻这枚一模一样的银铃…所有的线索瞬间串联,指向一个冰冷的事实。
“夫人…”
尸王干瘪的喉管如同破旧的风箱般震动,发出生锈刀片刮擦金属般的,令人牙酸的沙哑声音。
这声音并非通过空气传播,而是直接在陈渡的脑海中响起,每一个字都带着浓重的湘西土腔和渗入骨髓的占有欲。
“吉时已到…”
它缓缓抬起一只枯骨般的手。
那手上覆盖着青黑色的、如同金属般的皮肤,指甲乌黑尖长,闪烁着幽光。
手臂的动作僵硬却带着无可抗拒的力量,朝着陈渡脸上那被阴风掀起一角的盖头,缓缓伸来。
“…该洞房了。”
枯手带着浓烈的尸臭和冰冷的死亡气息,指尖离盖头边缘只有寸许。
“呃啊——!!!”
就在这生死一瞬,陈渡左眼空洞深处融合了金蚕蛊血的傩瞳,如同被投入滚油的冷水,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撕裂灵魂的剧痛。
金蓝交织的光芒如同失控的洪流,瞬间冲垮了辰州符盖头的部分屏蔽。
剧痛带来的是超越极限的视野穿透。
在傩瞳那洞穿虚妄的光芒下,尸王破烂的清朝官服,干瘪的皮肉如同劣质的幕布般瞬间变得透明。
陈渡“看”清了。
在尸王那干瘪的、如同空皮囊般的胸腔之内,根本没有正常的内脏。
只有一团翻滚蠕动的、粘稠如同活物的浓烈黑气。
而在那黑气的核心,在原本应该是心脏的位置——
一条通体鎏金,如同最上等黄金熔铸而成的蚕虫,正盘踞在那里。
金蚕蛊!
柳七的本命金蚕蛊!
但它已不再是柳七手中那灵性十足的模样。
此刻的它,身体被无数条漆黑如墨,散发着浓烈尸臭的怨气丝线死死缠绕、穿刺!
那些丝线如同最恶毒的寄生虫,深深勒进它金色的躯壳,将它牢牢地钉在尸王的胸腔核心。
金蚕蛊痛苦地扭动着,每一次扭动都散发出强大的能量波动,却尽数被那些黑色丝线导引、吞噬,转化为驱动尸王躯壳和这列骸骨列车的邪恶动力。
它金色的光芒在黑气的侵蚀下显得黯淡而绝望,如同风中的残烛。
蛊虫的尾部,延伸出一条极其黯淡,几乎要断裂的金色丝线,穿透尸王的胸腔,穿透车厢的黑暗,遥遥地、微弱地连接向后方车厢中柳七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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