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土尚未落定，玄相阁地下石阶的寒意已顺着脚底攀上脊背。陈清雪的手指还贴在那扇铁门上，掌心桃花纹隐隐发烫，仿佛要烧穿皮肉。她没说话，只是抬头看向头顶的星图壁画——二十八宿的位置正在缓慢偏移，像是被什么力量牵引着。
“盘山。”彭涵汐的声音低而急促，“九层妖楼只会在日食时现世，蓟州盘山是唯一能接引天光的龙脉交汇点。”
冉光荣捏紧三枚乾隆通宝，铜钱边缘已被他磨得发亮。“他们已经动了手。”他望着墙上星图某处，“裂隙已经开始扩散。”
龚长兴皱眉：“我们怎么过去？”
“走阴路。”刘淑雅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眼角血丝如蛛网般蔓延，“你们不是说，地脉已经被锁龙柱激活了吗？”
空气骤然一沉，地板下的符文开始泛起幽蓝微光。墙角一堆散乱的纸钱无风自动，缓缓飘起，像是某种古老仪式的召唤。
黎波忽然闷哼一声，按住胸口踉跄后退。他的脸色青灰交加，右手不自觉地摩挲枪身上的黄页编号，指尖泛出诡异的青铜色光泽。
“你还撑得住吗？”陈清雪问。
黎波咬牙点头，眼神却透着几分恍惚。他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低声咕哝了一句：“快走吧。”
夜航船的动作比想象中更快。
当众人赶到蓟州盘山脚下时，天空正被一层诡异的暗红色笼罩。太阳像被什么东西慢慢吞噬，光线扭曲变形，仿佛整个世界都在塌陷。
九层妖楼就立在半山腰，塔身斑驳，每一层都刻着不同朝代的符咒。最顶层，一道人影伫立在塔尖，海派西装在狂风中猎猎作响。
庹亿帆。
“他在等我们。”彭涵汐盯着塔顶那道身影，语气凝重，“他想让我们亲眼看着封印完成。”
“问题是，”冉光荣眯眼打量四周，“这塔周围有二十八个空间裂隙，每个都不一样。”
果然，妖楼四面八方浮现出数十道黑影般的裂痕，每道裂缝里都涌动着不同的亡魂残影。有的穿着民国军装，有的披着清朝官服，还有几个浑身湿漉漉的，分明是水鬼模样。
“心理战。”刘淑雅冷笑一声，“他们以为这样就能吓住我们？”
“不是吓住。”龚长兴握紧鼓槌，“是困住。”
话音刚落，其中一道裂隙猛然炸开，无数残魂扑面而来！
“敲鼓！”陈清雪大喝。
龚长兴毫不犹豫砸下鼓槌，定音鼓轰然震动，空气中顿时泛起一圈圈无形波动。那些残魂如同撞上了一堵透明墙壁，瞬间溃散。
“继续前进！”冉光荣率先冲向塔基方向，哭丧棒在他手中嗡鸣不止。
刘淑雅跟在他身后，一边跑一边撕开随身携带的纸钱袋，随手抓了一把塞进嘴里。她的瞳孔猛地收缩，嘴角渗出一丝黑雾。
“左边第三道裂隙！”她喊道，“通往塔基！”
“走！”陈清雪拔刀断后，开山刀划过虚空，一刀斩碎一头扑来的水鬼。
塔基中央，一座古老的祭坛静静矗立，上面布满复杂的阵法纹路。夜航船的人早已占据此处，几名黑衣人正围绕祭坛摆放天灵盖，每一个都散发着浓重的怨气。
“他们在用横死者的魂魄加固封印。”彭涵汐迅速翻阅手中的《河图残卷》，“必须打断他们！”
“我来拖住他们。”冉光荣一步踏出，哭丧棒迎风暴涨，直指祭坛中心。
“我去切断阵眼。”陈清雪身形一闪，避开两名拦路者，直奔阵法核心。
就在她即将触碰到阵眼的一瞬，整座妖楼突然剧烈震颤起来。天空中的日食阴影加深，仿佛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将时间生生拉扯成无数碎片。
“时间循环！”彭涵汐惊呼，“他启动了结界！”
果然，众人眼前景象开始模糊，熟悉的场景不断重复：残魂、鼓声、奔跑、刀光……一切仿佛陷入轮回。
“不能被困住！”刘淑雅嘶吼，一把扯开衣领，露出胸前狰狞的尸毒印记。
“让我来。”黎波忽然开口。
他站在原地，眼神逐渐清明。右手缓缓抬起，握住枪柄，指尖的青铜光泽越来越盛。
“你干什么？”陈清雪警惕地问道。
“赎罪。”黎波低声呢喃，“李参谋，我来赎罪了。”
下一秒，他猛然扣动扳机，子弹穿透自己的胸膛，体内爆发出一股狂暴的能量波动。刹那间，整个结界被撕裂一角，时间的错乱感戛然而止。
“走！”彭涵汐抓住机会，指向祭坛中央，“那里！”
陈清雪提刀冲入缺口，眼前赫然是祭坛的核心——一枚嵌在地面的青铜罗盘，正疯狂旋转，释放出诡异的光芒。
她没有犹豫，一刀劈下。
开山刀与罗盘碰撞的瞬间，整座九层妖楼发出一阵刺耳的哀鸣。二十八道空间裂隙同时震动，仿佛某种封印正在崩解。
“成了！”刘淑雅喘着粗气，嘴角黑雾未散。
但就在这时，塔顶传来一声冷笑。
庹亿帆的身影从虚空中浮现，他低头俯视众人，眼中闪烁着危险的光芒。
“你们以为这就完了？”他轻声道，“真正的封印，才刚刚开始。”
话音未落，整座妖楼开始缓缓下沉，仿佛要带着所有人一起坠入深渊。
“快出去！”冉光荣大喊。
可为时已晚。
最后一块塔砖落入地底的瞬间，陈清雪感觉掌心桃花纹猛然一热，紧接着，一股陌生的记忆涌入脑海。
判官笔……觉醒……
她低头一看，左手不知何时竟多出一支墨黑色的笔，笔尖滴落的不是墨水，而是鲜血。
“这是……”她怔住。
“别停下！”彭涵汐的声音从背后传来，“雷峰塔才是关键！”
陈清雪咬牙，握紧判官笔，转身冲向出口。
而就在她迈出妖楼废墟的最后一刻，天空彻底暗了下来。
日食，完全遮蔽了阳光。
黑暗降临，如同命运的终章悄然拉开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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