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陈默那通没头没尾、充斥着恐慌与命令语气的电话，像一根冰锥猝不及防地刺入林晓月的耳膜，让她浑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他甚至没有给她回应的时间，电话就被猛地挂断，只留下一串忙音和她骤然收缩的心跳。
“他”……秦振华？
陈默怎么会知道？他那边到底发生了什么？
“谁的电话？”走回来的秦振华注意到她骤变的脸色和手中尚未暗下去的手机屏幕，温和地问道，眼神里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
“没、没什么，一个同学。”林晓月猛地回过神，迅速将手机塞回口袋，指尖却因那通电话残留的冰冷触感而微微发麻。她强行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扯出一个极其勉强的笑容，“问作业的事。”
秦风也疑惑地看了她一眼，但没多问。
这顿原本就暗流涌动的晚餐，因为这通诡异的来电，彻底变了味道。美味的甜点吃在嘴里味同嚼蜡，窗外流转的璀璨夜景也仿佛变成了无声的嘲讽。林晓月坐立不安，陈默那失控的声音反复在她脑海中回放，一种强烈的不祥预感如同藤蔓般缠绕住她的心脏，越收越紧。
“秦叔叔，谢谢您的款待，”她再也无法维持表面的平静，猛地站起身，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我们……我们突然想起还有点急事，得先走了。”
**第二节**
秦振华脸上的笑容淡去，他仔细地看了看林晓月苍白的脸，又瞥了一眼旁边同样有些茫然的秦风，没有强留，只是点了点头：“好，那我送你们回去。”
“不用了！”林晓月几乎是脱口而出，语气急切得有些失礼，“我们……我们自己打车回去就好，不麻烦您了！”
她不能让他送！陈默的电话像是一个尖锐的警报，她本能地觉得必须立刻远离秦振华，回到她和秦风那个小小的、尚且算是安全的“巢穴”。
秦振华深邃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两秒，最终没有坚持：“那好吧，路上小心。到家给我发个信息。”
林晓月胡乱地点着头，拉起还搞不清状况的秦风，几乎是逃离了这家奢华却令人窒息的旋转餐厅。
一路无话。出租车里，秦风几次想开口询问，都被林晓月异常难看的脸色吓了回去。她紧紧攥着手机，一遍遍回拨陈默的号码，却始终无人接听。那种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强烈。
车子刚驶入荷花苑小区，林晓月就看到了远处冲天的火光和隐约传来的消防车警笛声！
那个方向……
她的心脏骤然停跳了一拍！
“师傅！快！7栋！去7栋！”她失控地拍打着司机的座椅，声音尖利。
**第三节**
出租车一个急刹停在7栋楼下。眼前的情景让林晓月和秦风都惊呆了——
他们居住的单元楼浓烟滚滚，火舌正从三楼的一个窗口疯狂窜出！而那扇窗……正是他们301的客厅窗户！
消防车刺眼的红灯旋转着，拉起了警戒线，居民们惊慌失措地聚集在楼下，议论纷纷。
“着火了？！我们家？！”秦风脸色煞白，声音都变了调。
林晓月双腿发软，几乎站立不住。陈默的电话……火灾……他让她立刻回来……难道他早就知道？！
就在她大脑一片空白之际，一个身影冲破人群，猛地抓住了她的胳膊！力道大得惊人！
是陈默！
他脸上还带着奔跑后的潮红和烟熏的痕迹，额发凌乱，那双总是平静无波的眼睛此刻布满了血丝，里面翻涌着后怕、愤怒，以及一种近乎疯狂的急切。他死死地盯着林晓月，声音嘶哑，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你们去哪儿了？！为什么才回来？！”
“是不是他？是不是秦振华？！”
这劈头盖脸的质问，夹杂着消防车的喧嚣和人群的嘈杂，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林晓月心上。
**第四节**
林晓月被他晃得肩膀生疼，看着他眼中从未有过的失控和那双紧紧攥住她胳膊、骨节泛白的手，一个可怕的念头如同毒蛇般钻入她的脑海——
这场火，不是意外？
陈默如此精准地预知了危险，如此肯定地与秦振华关联起来……难道，这场火灾是冲着她和秦风来的？而秦振华今晚的邀约，是为了将他们调离“现场”？
这个想法让她不寒而栗！
“你……你怎么知道……”她的声音破碎不堪，充满了恐惧和难以置信。
“回答我！”陈默几乎是低吼出来，完全失去了往日的冷静自持，那双向来深邃的眼眸此刻像是燃着两簇幽暗的火焰，“他带你们去了哪里？做了什么？！”
“我们……我们只是去吃了顿饭……”秦风也被陈默这副样子吓到了，下意识地替母亲回答，声音带着惊魂未定的颤抖。
“吃饭？”陈默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嘴角扯出一个冰冷而扭曲的弧度，他猛地凑近林晓月，灼热的气息喷在她的耳畔，压低了声音，那话语却如同淬了毒的冰棱，狠狠刺入她的心底：
“在他差点烧死你们的地方，和他一起吃饭？”
“林晓月，你知不知道，你差点……”
他的话没有说完，但那未尽的语意，比熊熊烈焰更让人胆战心惊。
**第五节**
就在这时，消防员的高音喇叭响起，通知火势已得到控制，初步判断是老旧线路短路引发的火灾，主要波及301室，幸无人员伤亡。
无人伤亡……幸好他们今晚不在家！
林晓月看着眼前依旧浓烟滚滚的窗口，那里曾是她和秦风以为的避风港，此刻却只剩下断壁残垣。一股劫后余生的虚脱感席卷了她，让她几乎站立不稳。
陈默紧紧攥着她胳膊的手，不知何时微微松开了些许，但那紧绷的身体和眼中未散的戾气，显示他远未平静。
秦风看着两人之间诡异的气氛，看着陈默依旧抓住母亲胳膊的手，一股莫名的怒火和混乱涌上心头，他冲上前，用力推开陈默：“你放开她！这火跟你又有什么关系？！你凭什么在这里大呼小叫！”
陈默被他推得踉跄一步，终于松开了手。他抬起眼，目光从惊魂未定的林晓月脸上，移到愤懑不解的秦风身上，那眼神复杂难辨，最终，化为一种深不见底的冰冷和决绝。
他没有回答秦风的问题，只是死死地盯着林晓月，一字一顿，如同最后的通牒：
“现在，你还要相信他吗？”
说完，他猛地转身，头也不回地扎进了尚未完全散去的夜色与混乱之中，留下林晓月僵立在原地，望着他消失的背影，和眼前这片尚且温热的废墟，整个人如坠冰窟。
家，没了。
而陈默那句诛心的质问，和她对秦振华骤然升起的、无法抑制的恐惧，如同这冬夜的寒风，瞬间浸透了她的四肢百骸。
（第十六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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