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泼洒在津门老城的青砖灰瓦上,连带着海河水面都泛着沉沉的暗,唯有租界边缘的几处霓虹,在浓重的夜色里晕开微弱的光,却照不透街巷里弥漫的肃杀。
沈砚之靠着斑驳的砖墙半蹲下身,指尖划过墙根处湿润的青苔,耳畔是远处巡捕房警车呼啸而过的鸣笛声,尖锐刺耳,刺破了深夜的静谧,也揪紧了在场每个人的心。他身上的藏青色长衫沾了不少尘土,袖口还撕开一道口子,露出的小臂上印着一块淡淡的淤青,是方才从巡捕的包围圈里突围时撞到墙角留下的。
“砚之哥,清点完了,咱们这次出来的十七个人,现在还剩十一个,老周、小邓他们……没跟上。”林晚秋的声音带着难掩的哽咽,她攥着帆布包的手指泛白,包里装着刚从联络点抢出来的机密文件,纸张的边缘被汗水浸得发皱。她脸上还沾着些许炭灰,是方才联络点被纵火时溅上的,唯有一双眼睛,在夜色里亮得惊人,藏着后怕,更藏着不屈。
沈砚之缓缓抬起头,目光扫过身旁的几人,都是跟着他出生入死的同志,有的手臂淌着血,只用布条简单缠了几圈,鲜血顺着布条往下渗,滴在脚下的石板路上,晕开一小片暗红;有的脸色苍白,显然是方才突围时耗尽力气,却依旧挺直了脊梁,没有半分退缩。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酸涩,声音低沉却有力:“同志们,眼下情况危急,军统的人联合巡捕房,把咱们周边的三个联络点都端了,摆明了是要赶尽杀绝。但越是这样,咱们越不能慌,文件不能丢,人更不能垮,只要还有一口气,就不能让敌人的阴谋得逞。”
话音刚落,身旁的赵猛攥紧了手里的短枪,咬牙道:“砚之哥,你说吧,接下来该怎么办?大不了跟他们拼了,老子不怕死!”赵猛性子耿直,身手利落,是队伍里的冲锋陷阵的好手,方才突围时,若不是他顶着子弹掩护,恐怕还会有更多同志落在后面。
“不能硬拼。”沈砚之摇了摇头,眼神锐利如鹰,“敌人这次来势汹汹,兵力是咱们的好几倍,硬拼只会白白牺牲。咱们现在的首要任务,是把文件安全送到城外的根据地,同时,还要通知其他隐藏的联络点,让他们赶紧转移,避免再遭损失。”他顿了顿,目光落在远处租界的方向,“租界里鱼龙混杂,敌人的布控相对松散,咱们先从后门绕进租界,找老杨的杂货铺暂避,那里是咱们的备用联络点,暂时应该安全。等天亮之后,再想办法出城。”
众人纷纷点头,眼下这确实是最稳妥的办法。林晚秋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强作镇定道:“砚之哥,我跟老杨打过几次交道,他为人可靠,杂货铺的地窖里有暗室,能藏人,文件也能妥善存放。”
沈砚之点头,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好,晚秋带路,赵猛断后,其他人跟紧我,路上尽量压低身子,避开路灯和巡逻的队伍,动作快,别拖沓。”
一行人当即动身,沿着街巷的阴影处快速移动,脚步放得极轻,只有鞋底蹭过石板路的细微声响。夜色里,巡捕的手电筒光束在街巷间来回晃动,偶尔还能听到他们的呵斥声,几人好几次都险些被发现,多亏了沈砚之反应迅速,及时带着众人躲进旁边的小巷或废弃院落,才堪堪避开。
走到一处十字路口时,突然听到前方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手电筒的光亮越来越近。沈砚之当即抬手,示意众人停下,迅速躲进旁边一处废弃的粮站里。粮站的大门早已腐朽,推开门时发出“吱呀”的声响,好在夜色掩护,没有被远处的巡逻队察觉。
几人刚躲进粮站,就看到一队巡捕举着手电筒,簇拥着一个穿着黑色西装、戴着礼帽的男人走了过来。男人身姿挺拔,步伐沉稳,即使隔着一段距离,也能隐约看到他脸上冷硬的轮廓,正是军统津门站的行动队队长,顾景琛。
沈砚之的瞳孔骤然紧缩,握着短枪的手指紧了紧。顾景琛此人,心思缜密,手段狠辣,这些年,不少同志都折在了他的手里,就连上次联络点的暴露,也疑似与他有关。没想到这次清剿行动,竟是他亲自带队。
“顾队,刚才追丢的那伙人,会不会已经跑远了?”一名巡捕小心翼翼地问道,语气里带着几分畏惧。
顾景琛停下脚步,目光扫过街巷两侧的阴影,眼神冰冷,声音没有丝毫温度:“跑不了。他们手里攥着机密文件,肯定不敢往人多的地方去,要么藏在附近的废弃院落里,要么就是想绕进租界。通知下去,加派人手,封锁所有通往租界的路口,挨家挨户搜查附近的废弃建筑,就算是挖地三尺,也要把他们找出来。”
“是,顾队!”巡捕们连忙应下,转身就要去安排。
顾景琛又补充道:“另外,让人盯着老杨的杂货铺,那地方不对劲,之前就怀疑是地下党的联络点,这次他们走投无路,说不定会往那里钻。”
躲在粮站里的众人,听得心惊胆战,没想到顾景琛竟然连备用联络点都盯上了,若是刚才直接往杂货铺去,恐怕早就落入敌人的圈套了。林晚秋后背冒出一层冷汗,看向沈砚之的眼神里满是庆幸,还好砚之哥心思缜密,没有贸然行动。
沈砚之的脸色沉得厉害,顾景琛的谨慎和狠辣,远超他的预料。眼下通往租界的路口被封锁,附近的废弃建筑又要被挨家挨户搜查,他们就像是困在笼子里的鸟,随时都可能被敌人发现。
等巡捕队走远后,赵猛压低声音道:“砚之哥,这下怎么办?租界去不了,附近又要被搜查,咱们总不能一直躲在这里吧?”
沈砚之没有说话,目光在粮站里四处打量。这处粮站废弃已久,里面堆满了破旧的麻袋,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潮湿的霉味。粮站的后方有一个小小的窗户,窗户不算高,外面是一条狭窄的小巷,巷子尽头似乎连着城外的方向,只是不知道那里有没有被敌人布控。
他走到窗户边,轻轻推开一条缝隙,向外望去。小巷里一片漆黑,看不到人影,也听不到任何声响,暂时看起来还算安全。但越是平静,就越可能暗藏危机,顾景琛心思缜密,说不定早就派人在城外的路口设下了埋伏。
“砚之哥,要不咱们从这里出去,顺着小巷往城外走?”林晚秋也凑了过来,看着窗外的小巷,小声提议道。
沈砚之沉吟片刻,摇了摇头:“城外的路口大概率有埋伏,直接往城外走,风险太大。不过,这条小巷或许能给咱们争取一点时间,咱们先从这里出去,绕到城西的贫民窟,那里人口密集,鱼龙混杂,敌人的布控相对薄弱,咱们可以在那里找个地方暂避,再想办法联系根据地的同志,让他们派人来接应。”
贫民窟的条件艰苦,环境恶劣,但胜在人多眼杂,敌人很难逐一排查,确实是暂时藏身的好去处。众人没有异议,当即决定按照沈砚之的计划行动。
沈砚之先让赵猛趴在窗户边,仔细观察外面的动静,确认没有敌人巡逻后,才示意众人依次从窗户翻出去。赵猛身手最好,第一个翻了出去,落地后迅速警戒,确认安全后,朝着里面比了个手势。紧接着,林晚秋和其他同志也陆续翻了出去,最后才是沈砚之。
刚落地,沈砚之就听到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巡捕的吆喝声:“里面有人吗?开门检查!”显然,巡捕队已经开始搜查废弃建筑了,再晚一步,他们就被堵在粮站里了。
几人不敢耽搁,连忙顺着小巷快速往前跑,小巷狭窄而曲折,两侧的墙壁斑驳破旧,偶尔有老鼠从脚边窜过,吓得林晚秋差点叫出声,好在她及时捂住了嘴,才没有暴露行踪。
跑了约莫半个时辰,前方终于出现了一片低矮破旧的房屋,正是城西的贫民窟。这里的房屋密密麻麻地挤在一起,大多是用泥土和茅草搭建而成,街道狭窄泥泞,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闻的气味。此时天还没亮,贫民窟里一片寂静,只有偶尔传来几声狗吠,打破了这份沉寂。
沈砚之停下脚步,喘了口气,目光扫过周围的房屋,低声道:“咱们找个没人住的空屋先躲起来,等天亮之后,再打听一下外面的情况。”
众人四处打量,很快就发现了一间破旧的土屋,房门虚掩着,显然是长期没人居住。赵猛走上前,推开门,里面空荡荡的,只有一张破旧的木板床和几张残缺的桌椅,布满了灰尘。
“就这里吧。”沈砚之说道,率先走了进去,其他人也跟着走了进来,赵猛顺手关上了房门,并用一根木棍顶了起来。
众人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了些许,纷纷找地方坐下休息。林晚秋从帆布包里拿出几块干粮,分给众人:“大家先吃点东西,补充点体力,接下来还不知道要面对什么。”
众人接过干粮,慢慢吃了起来,没人说话,气氛有些沉重。老周、小邓他们的牺牲,像一块巨石压在每个人的心头,让大家既悲痛又愤怒,更明白接下来的路,只会更加艰难。
沈砚之吃了两口干粮,就放在了一旁,他靠在墙壁上,闭上眼睛,脑海里不断回想着重来的经过。敌人这次的清剿行动,显然是早有预谋,不仅精准地端掉了他们的三个联络点,还对他们的逃跑路线了如指掌,甚至连备用联络点都盯上了,这背后,会不会有内鬼?
这个念头一出,沈砚之的心头一沉。若是队伍里有内鬼,那后果不堪设想,不仅他们这次很难突围,就连根据地的安全,也会受到威胁。他睁开眼睛,目光扫过身旁的几人,这些都是他信任的同志,每个人都为了革命事业出生入死,他不愿意相信其中有人会背叛,但眼下的情况,由不得他不怀疑。
“砚之哥,你在想什么?”林晚秋注意到沈砚之的脸色不对,轻声问道。
沈砚之摇了摇头,没有说出自己的怀疑,只是道:“没什么,我在想,敌人这次的行动这么精准,肯定是提前得到了消息,咱们接下来要更加小心,任何可疑的人或事,都不能掉以轻心。”
林晚秋点了点头,她也察觉到了不对劲,只是没有往内鬼的方向想,只当是敌人的情报网太过严密。
就在这时,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嘈杂的声响,伴随着女人的哭喊声和男人的呵斥声。众人脸色一变,连忙站起身,赵猛走到门边,透过门缝向外望去,脸色瞬间变得凝重起来。
“砚之哥,是巡捕队,他们竟然搜到贫民窟来了,还在抓人。”赵猛压低声音说道。
沈砚之心中一紧,顾景琛果然没有放过任何一个角落,竟然连贫民窟都要搜查。他走到门边,顺着门缝向外看去,只见一队巡捕举着手电筒,在贫民窟的街道上四处搜查,遇到开门观望的居民,就厉声呵斥,甚至还强行闯进居民家里搜查,不少居民被吓得哭哭啼啼,却敢怒不敢言。
“怎么办,砚之哥?他们要是搜到这里来,咱们就暴露了。”一名同志紧张地说道,手里的短枪握得更紧了。
沈砚之的大脑飞速运转,眼下若是硬拼,肯定不是对手,若是逃跑,外面全是巡捕,根本无处可躲。他目光扫过屋内,突然看到墙角有一个破旧的地窖入口,上面盖着一块木板,木板上堆满了杂物,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快,把地窖打开,咱们躲进地窖里。”沈砚之连忙说道。
赵猛和另外两名同志立刻走了过去,搬开木板上的杂物,掀开木板,露出一个黑漆漆的地窖口,一股潮湿的气息扑面而来。
“晚秋,你带着文件先下去,其他人跟上,我断后。”沈砚之说道。
林晚秋点了点头,率先顺着梯子爬进了地窖,其他人也陆续跟着爬了下去。等最后一名同志爬进地窖后,沈砚之刚要往下爬,就听到外面传来巡捕的敲门声,声音急促而响亮:“开门,开门检查!”
沈砚之心中一惊,来不及多想,连忙将木板盖好,又把杂物堆回原处,伪装成原来的样子,随后迅速顺着梯子爬进了地窖,刚落地,就听到外面的房门被巡捕一脚踹开,伴随着杂乱的脚步声和翻找东西的声响。
地窖里一片漆黑,只能听到众人的呼吸声,每个人都屏住了呼吸,生怕发出一点声响,被上面的巡捕发现。沈砚之靠在墙壁上,竖着耳朵听着上面的动静,手心微微出汗,若是被巡捕发现地窖,他们就真的插翅难飞了。
上面的巡捕翻找了一阵,似乎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一名巡捕的声音传来:“队长,这里就是一间空屋,什么都没有,应该没人。”
“再仔细找找,别放过任何一个角落。”另一个声音响起,正是带队的巡捕小队长。
紧接着,就听到杂物被翻动的声响,沈砚之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紧紧攥着拳头,若是巡捕翻开木板,他们就只能拼了。
好在过了片刻,上面传来巡捕小队长的声音:“行了,这里没什么可疑的,去下一家看看。”
随后,就听到脚步声渐渐远去,房门被关上,外面又恢复了寂静。地窖里的众人这才松了一口气,纷纷瘫坐在地上,后背都被汗水浸湿了。
“吓死我了,刚才差点就被发现了。”林晚秋拍着胸口,语气里满是后怕。
赵猛也松了口气,道:“还好砚之哥反应快,找到了这个地窖,不然咱们这次真的麻烦了。”
沈砚之缓缓舒了口气,压下心头的后怕,声音低沉道:“暂时安全了,但咱们不能掉以轻心,敌人肯定还会在贫民窟搜查一段时间,咱们得在地窖里待上一阵,等外面的风声过了,再想办法出去。”
众人纷纷点头,地窖里空间狭小,空气污浊,又黑又闷,十分难熬,但比起外面的危险,这里已经算是安全的港湾了。林晚秋从帆布包里拿出火柴,点燃了随身携带的一盏小油灯,微弱的灯光照亮了地窖里的一小块地方,众人的脸上都露出了疲惫的神色,但眼神里却依旧带着坚定。
时间一点点过去,外面的天渐渐亮了起来,贫民窟里也热闹了起来,传来了居民们的说话声、咳嗽声,还有小贩的吆喝声,但巡捕队的搜查声依旧没有停止,偶尔还能听到居民们的哭喊声和巡捕的呵斥声,让地窖里的众人心中沉甸甸的。
沈砚之靠在墙壁上,闭目养神,脑海里却在不断思考着接下来的计划。文件必须尽快送到根据地,否则一旦落入敌人手中,后果不堪设想。但眼下敌人的布控严密,想要出城难如登天,而且队伍里可能存在内鬼,这更是一个巨大的隐患,若是不把内鬼找出来,他们随时都可能再次陷入危险之中。
就在这时,林晚秋轻轻碰了碰沈砚之的胳膊,小声道:“砚之哥,你看这个。”她手里拿着一张纸条,是从刚才分的干粮包里掉出来的。
沈砚之睁开眼睛,接过纸条,借着油灯的光亮看了起来,纸条上只有短短几个字:“租界码头,午时,船接应。”字迹潦草,显然是匆忙间写上去的。
沈砚之的眉头皱了起来,这张纸条是谁放进去的?是老杨吗?可老杨的杂货铺已经被敌人盯上了,他怎么会知道他们躲在贫民窟,还能把纸条送到他们手里?而且,午时在租界码头接应,会不会是敌人设下的圈套?
“这纸条是从干粮包里掉出来的?”沈砚之看向林晚秋,问道。
林晚秋点头道:“嗯,刚才我拿干粮的时候,没注意,刚才整理帆布包,才发现这张纸条。这干粮是之前从联络点带出来的,难道是联络点被端之前,有人提前放进去的?”
沈砚之沉吟片刻,道:“有可能,但也不排除是敌人的阴谋。咱们现在不知道这纸条的真假,若是贸然前往租界码头,很可能会落入敌人的圈套;但若是不去,又可能错过唯一的出城机会。”
赵猛凑了过来,看了看纸条,道:“砚之哥,我觉得可以去试试,眼下咱们被困在这里,根本没有其他办法,就算是圈套,大不了跟他们拼了,总比坐以待毙强。”
其他同志也纷纷附和,他们都明白,继续待在这里,迟早会被敌人找到,只有冒险一试,才有突围的可能。
沈砚之看着众人坚定的眼神,又看了看手里的纸条,心中做出了决定:“好,那咱们就去租界码头。但必须做好万全准备,赵猛,你带上两个人,提前去租界码头探查情况,看看有没有敌人埋伏,若是安全,就回来报信;若是有埋伏,就赶紧撤回来,咱们再想其他办法。我带着剩下的人,等你们的消息,若是午时之前你们还没回来,我们就不去了,另寻出路。”
“好,砚之哥,你放心,我们一定仔细探查,不会让大家陷入危险的。”赵猛点头道,当即挑选了两名身手利落的同志,准备出发。
沈砚之从怀里掏出一把短枪,递给赵猛:“拿着,路上小心,遇到危险,优先自保,不要硬拼。”
赵猛接过短枪,郑重地点了点头,随后和两名同志一起,轻轻掀开地窖的木板,确认外面没有巡捕后,迅速钻了出去,消失在贫民窟的街巷里。
地窖里的众人,都在焦急地等待着赵猛等人的消息,每个人的心里都七上八下的,既期待着能有出城的机会,又担心这是敌人设下的圈套。
时间一点点流逝,很快就到了上午十点,距离午时还有两个时辰,但赵猛等人依旧没有回来,地窖里的气氛越来越凝重,众人的脸上都露出了担忧的神色。
“砚之哥,赵猛他们怎么还没回来?会不会出什么事了?”林晚秋担忧地问道。
沈砚之的眉头也皱了起来,心中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赵猛的身手不错,做事也沉稳,按理说不该这么久还没消息,难道真的遇到危险了?
就在这时,地窖的木板突然被轻轻推开,一道身影钻了进来,正是赵猛,他的脸色有些苍白,身上还沾着些许血迹,显然是经历了一场打斗。
“赵猛,你怎么样?出什么事了?”沈砚之连忙站起身,迎了上去。
赵猛喘了口气,道:“砚之哥,租界码头确实有船,但周围埋伏了不少军统的人,应该是顾景琛设下的圈套。我们探查的时候,不小心被敌人发现了,跟他们打了一场,好在我们反应快,才趁机逃了回来,只是……小李他……牺牲了。”
说到最后,赵猛的声音哽咽了,眼神里满是愧疚和愤怒。
众人听到这话,脸色都沉了下来,小李是队伍里最年轻的同志,才二十岁,性格活泼,没想到竟然就这样牺牲了。悲伤和愤怒交织在一起,让每个人的心头都像是压了一块巨石。
沈砚之的拳头紧紧攥着,指节泛白,顾景琛的阴险狡诈,再次超出了他的预料,竟然用接应的消息设下圈套,等着他们自投罗网。
“可恶的顾景琛,老子跟他拼了!”一名同志愤怒地吼道,就要起身往外冲,被沈砚之一把拉住。
“冷静点!”沈砚之的声音低沉而有力,“现在冲动,只会白白牺牲,小李已经牺牲了,我们不能再让更多的同志出事。”
那名同志红着眼眶,用力咬着牙,却也知道沈砚之说得对,只能强行压下心头的愤怒。
林晚秋看着沈砚之,问道:“砚之哥,现在怎么办?租界码头是圈套,我们又被困在贫民窟,难道真的没有出路了吗?”
沈砚之没有说话,眼神锐利地扫过众人,脑海里不断思考着对策。敌人的布控越来越严密,想要突围越来越难,但他不能放弃,他肩上扛着的,不仅是机密文件,还有十几名同志的性命,还有革命的希望。
突然,他的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顾景琛既然设下圈套,等着他们去租界码头,那他肯定想不到,他们会反其道而行之,从相反的方向突围。津门的东门,靠近海河,那里有一个小型的渡口,平时只有一些渔民在那里摆渡,敌人的布控相对薄弱,或许可以从那里乘船出城。
“同志们,我想到一个办法。”沈砚之的眼神亮了起来,看着众人道,“顾景琛在租界码头设下圈套,肯定以为我们会往那里去,所以东门渡口的布控应该会比较松散。东门渡口有渔民摆渡,我们可以找渔民帮忙,乘船从海河出城,前往根据地。”
众人听到这话,眼中都露出了希望的光芒,这或许是他们唯一的出路了。
“砚之哥,这个办法可行吗?东门渡口会不会也有敌人埋伏?”林晚秋担忧地问道。
沈砚之点头道:“有这个可能,但比起租界码头,风险要小得多。而且,顾景琛的注意力都在租界码头,东门渡口的埋伏就算有,兵力也不会太多,我们只要小心一点,应该能冲过去。”
“好,砚之哥,你说怎么做,我们就怎么做!”赵猛点头道,眼神里满是坚定,小李的牺牲,让他更加坚定了突围的决心,不能让小李白白牺牲。
沈砚之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已经快到午时了,顾景琛应该还在租界码头等着他们,这正是他们突围的好机会。
“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出发。”沈砚之说道,“赵猛,你还是断后,其他人跟紧我,路上尽量避开巡捕和军统的人,直奔东门渡口。若是遇到敌人阻拦,能躲就躲,实在躲不开,就拼了,一定要把文件安全送到根据地。”
众人纷纷点头,拿起手里的武器,做好了出发的准备。沈砚之率先掀开地窖的木板,确认外面没有敌人后,迅速钻了出去,其他人也跟着钻了出去,沿着贫民窟的街巷,朝着东门渡口的方向快速移动。
此时的贫民窟里,巡捕队的搜查依旧没有停止,但大多集中在贫民窟的中心区域,边缘地带的布控相对松散。几人借着房屋的掩护,快速穿梭在街巷之间,偶尔遇到巡逻的巡捕,也都及时躲了起来,有惊无险地避开了。
走了约莫一个时辰,终于看到了东门渡口的身影。渡口不大,岸边停着几艘渔船,几名渔民正在整理渔网,远处的海面上,波光粼粼,看不到任何异常的动静,看起来似乎真的没有敌人埋伏。
沈砚之停下脚步,示意众人隐蔽,自己则悄悄探出身子,仔细观察着渡口周围的动静,确认没有发现军统或巡捕的身影后,才松了口气,朝着众人比了个手势,示意可以过去。
众人连忙快步走到岸边,一名正在整理渔网的老渔民看到他们,愣了一下,疑惑地问道:“你们是干什么的?”
沈砚之走上前,从怀里掏出几块银元,递给老渔民,语气诚恳地说道:“大爷,我们有急事要出城,麻烦您用渔船送我们一程,这些银元,算是给您的酬劳。”
老渔民看了看沈砚之等人,又看了看手里的银元,犹豫了片刻,道:“现在城里不太平,到处都是巡捕和当兵的,出城很危险啊。”
“大爷,我们真的有急事,还请您帮帮忙。”沈砚之恳切地说道,眼神里满是焦急。
老渔民叹了口气,道:“罢了,看你们也不像坏人,我就帮你们一次。快,上船吧,趁着现在没人,赶紧走。”
众人连忙道谢,纷纷登上了渔船。老渔民收起银元,快速解开缆绳,撑起船桨,渔船缓缓驶离岸边,朝着城外的方向而去。
看着岸边的身影越来越小,众人的心终于渐渐放下,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这一路的艰险,终于快要结束了。
林晚秋看着身旁的沈砚之,脸上露出了敬佩的神色:“砚之哥,这次多亏了你,不然我们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沈砚之笑了笑,摇了摇头:“这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是大家共同努力的结果,只要我们团结一心,就没有克服不了的困难。”
就在这时,远处突然传来一阵枪声,紧接着,几艘快艇从远处快速驶来,快艇上站满了军统的人,为首的正是顾景琛。
“不好,是顾景琛!他怎么会追来?”赵猛脸色一变,连忙拿起手里的短枪,对准了驶来的快艇。
众人的脸色也瞬间沉了下来,没想到顾景琛竟然这么快就发现了他们的行踪,还追了上来。
顾景琛站在快艇上,看着远处的渔船,眼神冰冷,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容:“沈砚之,没想到吧?我早就料到你会从东门渡口突围,特意在这里等你。识相的,就赶紧把文件交出来,束手就擒,或许我还能留你们一条活路。”
沈砚之的眼神一冷,大声道:“顾景琛,你休想!文件在我们手里,你就算杀了我们,也别想得到文件!”
“敬酒不吃吃罚酒!”顾景琛冷哼一声,抬手示意手下开枪,“给我打,把他们的船打沉,一个都别留!”
话音刚落,快艇上的军统人员就纷纷举起枪,朝着渔船射击。子弹呼啸着打在渔船的船身上,木屑四溅,渔船剧烈地晃动起来,老渔民吓得脸色苍白,手里的船桨都差点掉在水里。
“大爷,你别慌,继续往前开,我们来掩护你!”沈砚之大声说道,随即抬手对准快艇上的军统人员开枪,赵猛和其他同志也纷纷开枪反击。
枪声此起彼伏,子弹在海面上穿梭,激起一道道水花。渔船的速度远不如快艇,很快就被快艇追上,双方展开了激烈的枪战。
一名同志不小心被子弹击中,倒在了船舱里,鲜血瞬间染红了船舱的木板。
“老张!”林晚秋惊呼一声,想要过去救他,却被沈砚之一把拉住。
“危险,别过去!”沈砚之的声音带着难掩的悲痛,但他知道,现在不是悲伤的时候,必须尽快摆脱敌人的追击。
他看向老渔民,大声道:“大爷,前面有一片芦苇荡,快,把船开进芦苇荡里,那里可以躲避敌人的射击。”
老渔民点了点头,拼尽全力,撑起船桨,朝着前方的芦苇荡驶去。渔船很快就冲进了芦苇荡里,芦苇茂密,挡住了军统人员的视线,子弹打在芦苇上,发出“沙沙”的声响,很难再击中渔船。
顾景琛看着冲进芦苇荡的渔船,脸色阴沉,大声道:“追,就算把芦苇荡翻过来,也要把他们找出来!”
快艇也跟着冲进了芦苇荡里,芦苇荡里空间狭小,快艇的速度慢了下来,只能一点点往前挪动,想要追上渔船,并不容易。
沈砚之看着身后的快艇,眼神锐利,道:“同志们,现在是反击的好机会,芦苇荡里视野不好,敌人很难瞄准我们,我们趁机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众人纷纷点头,借着芦苇的掩护,朝着快艇上的军统人员开枪。军统人员在快艇上,目标明显,很快就有几人中枪倒地,快艇上的枪声渐渐弱了下来。
顾景琛看着倒下的手下,眼神更加冰冷,亲自拿起一把机枪,朝着芦苇荡里扫射,芦苇被打得纷纷折断,子弹在周围呼啸而过,十分危险。
沈砚之连忙示意众人蹲下身子,躲避子弹,同时观察着顾景琛的位置,想要寻找机会反击。
就在这时,老渔民突然大喊道:“前面有出口,出去就是开阔的河面了!”
众人顺着老渔民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到前方有一片开阔的河面,只要冲出芦苇荡,到了开阔的河面上,他们就有机会摆脱敌人的追击了。
“好,大爷,加快速度,冲出去!”沈砚之大声说道。
老渔民点了点头,用尽全身力气,撑起船桨,渔船的速度越来越快,朝着芦苇荡的出口冲去。
顾景琛看到这一幕,脸色大变,大声道:“快,拦住他们,不能让他们冲出去!”
但此时,渔船已经快要冲出芦苇荡,快艇被芦苇缠绕,速度根本提不上去,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渔船冲出芦苇荡,朝着开阔的河面驶去。
“沈砚之,你给我等着!”顾景琛看着远去的渔船,愤怒地嘶吼着,却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越来越远,最终消失在视线里。
渔船上,众人看着身后越来越小的快艇,终于松了口气,脸上露出了劫后余生的笑容,纷纷欢呼起来。
林晚秋看着远处的天空,阳光透过云层洒下来,温暖而明亮,她转头看向沈砚之,笑着道:“砚之哥,我们成功了,我们突围了!”
沈砚之看着众人脸上的笑容,心中也涌起一股暖流,这一路的艰险,牺牲了不少同志,但他们最终还是成功突围了,文件安全了,他们也安全了。
他抬头看向远处的天空,眼神坚定,革命的道路虽然充满了艰险,但只要他们不放弃,团结一心,就一定能迎来胜利的曙光。
渔船在海面上缓缓行驶,朝着根据地的方向而去,阳光洒在海面上,波光粼粼,像是铺了一层金色的地毯,承载着他们的希望,驶向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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