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岭深处,风雪交加。
一座废弃的猎人小屋里,昏黄的煤油灯光摇曳不定。
林宇缩在满是霉味的破棉被里,手里捧着一个半导体收音机。那收音机外壳都裂了,天线也是用铁丝临时接的,发出“滋滋啦啦”的电流声。
“……本台最新消息,洛阳警方近日破获一起特大文物盗窃走私案。犯罪团伙长期盘踞在豫西地区,盗掘古墓葬数十座,涉案金额高达数亿元。据悉,该团伙头目林某,在盗掘一座明代古墓时因分赃不均引发内讧,触动机关身亡。目前,警方正在全力追捕其余在逃人员……”
“啪!”
林宇猛地关掉了收音机,手指因为用力过度而发白。
“分赃不均?内讧?”
他死死咬着嘴唇,牙齿把下唇咬出了血,铁锈味在口腔里蔓延。
明明是九州会设局坑杀,明明是父亲为了救人牺牲,到了新闻里,竟然变成了这副模样!
“这就是萧天成的手段。”
角落里,陈山河正用烧热的匕首给自己处理背上的伤口。那种皮肉被烫焦的“滋滋”声,听得人头皮发麻,但他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杀人还要诛心。”陈山河把匕首扔进火盆,额头上全是冷汗,“他不仅要咱们死,还要把咱们钉在耻辱柱上,让林家世世代代都抬不起头。”
“我不服!”林宇把收音机狠狠砸在地上,塑料外壳碎了一地,“我要去澄清!我要告诉所有人真相!”
“澄清?跟谁澄清?”陈山河冷冷地看着他,“去警察局?还是去找记者?你现在的身份是通缉犯,只要一露头,还没等你开口,九州会的人就会把你灭口。就算你见到了警察,你有证据吗?所有的知情人都死了,韩默是唯一的活口,你觉得他会替你说话?”
林宇张了张嘴,却无言以对。
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像潮水一样淹没了他。他感觉自己就像是一只掉进陷阱的小兽,无论怎么挣扎,都逃不脱那张看不见的大网。
“而且,这还只是明面上的。”陈山河叹了口气,“地下的封杀,才是最要命的。”
……
第二天一早,陈山河乔装打扮了一番,去了一趟山下的小镇。
他想联系几个当年的老朋友,看能不能弄点盘缠和药品。林宇背上的伤虽然不深,但也发炎了,再不治会出人命。
然而,仅仅两个小时后,陈山河就一脸阴沉地回来了。
“怎么了师公?”林宇见他两手空空,心里咯噔一下。
“没法待了。”陈山河把头上的破毡帽扔在地上,气得胡子都在抖,“萧天成那老狐狸,把事儿做绝了!”
“他在地下世界发了‘黑道通缉令’,悬赏一百万,要你的人头!现在整个秦岭周边的‘趟子手’(盗墓散户)、古董贩子,甚至是那些跑江湖的算命瞎子,手里都拿着你的照片!”
“一百万……”林宇苦笑,“我这颗脑袋还挺值钱。”
“不仅仅是钱。”陈山河从怀里掏出一张皱皱巴巴的纸,那是他从镇上的电线杆上撕下来的,“你自己看。”
那是一张寻人启事。
上面印着林宇的照片,旁边写着一行醒目的大字:
此人乃寻龙门余孽,勾结洋鬼子盗卖国宝,数典忘祖,人人得而诛之!凡提供线索者,九州会必有重谢;凡包庇藏匿者,即为九州会死敌!
“勾结洋鬼子……”林宇看着那几个字,只觉得胸口像是被大锤狠狠砸了一下,痛得喘不过气。
寻龙门世代祖训,绝不勾结外鬼。这是林家的底线,也是父亲用生命守护的尊严。
可现在,这盆脏水被泼得严严实实。
“以前那些受过林家恩惠的人,现在一个个躲得比鬼都快。”陈山河咬牙切齿,“刚才我去‘回春堂’买药,那掌柜的以前求着你爸给他看风水,现在倒好,一见我就像是见了瘟神,差点没报警抓我!还说林家是汉奸,不配用他的药!”
“汉奸……”
这两个字像两把尖刀,插在林宇心头。
他想起父亲在墓道里为了救大家,义无反顾地冲向敌人的背影;想起父亲临死前说的那句“林家的种,不能断在这儿”。
如果父亲知道他死后背上了这样的骂名,该有多寒心?
“师公,我们真的……成过街老鼠了吗?”林宇的声音有些哽咽。
陈山河沉默了。他走过来,轻轻拍了拍林宇的肩膀。
“宇儿,你要记住。名声这东西,是虚的。只要你活着,只要你有本事,将来有一天,你能把这盆脏水泼回去,那时候,你说什么都是对的。”
“但现在,我们得活下去。像老鼠一样,也要活下去。”
接下来的日子,变得更加艰难。
他们不敢再进镇子,只能在深山老林里打转。
为了躲避追捕,他们住过山洞,睡过坟地,甚至在猪圈里躲过一夜。饿了就挖草根、抓老鼠吃;渴了就喝雨水。
林宇学会了如何分辨野菜,如何设置陷阱抓野兔,甚至学会了如何在没有任何工具的情况下,徒手攀爬悬崖。
那些原本属于“寻龙门”的高深技艺,此刻成了他们生存的本能。
“听风辩位”,用来躲避追兵的脚步声;“望气寻龙”,用来寻找水源和避风的山洞;“缩骨功”,用来钻进狭窄的岩缝藏身。
陈山河看着日益消瘦却眼神越来越坚毅的林宇,心中五味杂陈。
这孩子,在用一种残酷的方式迅速长大。
……
半个月后。
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
他们躲进了一个废弃的防空洞。这里离城市很远,平时没人来,是个绝佳的藏身之处。
陈山河因为伤口感染,发起了高烧,昏睡在角落里。
林宇守着一堆快要熄灭的篝火,手里拿着父亲留下的那个背包。
这是父亲唯一的遗物。
除了那把工兵铲、罗盘,还有几件换洗衣服,包里最底层,压着一个用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小盒子。
这一路逃亡太匆忙,林宇一直没敢打开看。
此刻,借着微弱的火光,他小心翼翼地拆开了油布。
盒子里,是一本笔记本。
那是一本黑色的皮面笔记本,封皮已经磨损得很厉害,边角都卷起来了。翻开第一页,上面写着林天行刚劲有力的钢笔字:
《寻龙手记·卷三》
林宇的手微微发抖。这是父亲生前记录寻龙心得的笔记,以前父亲总是视若珍宝,轻易不让他看。
他翻开第二页。
密密麻麻的文字,配着手绘的地形图。但奇怪的是,这些文字林宇竟然大半都不认识。
那不是汉字,也不是什么外语,而是一种由奇怪符号、线条和数字组成的“天书”。
“这是……寻龙门的密文?”林宇皱起眉头。
他小时候听师父提起过,寻龙门有一套独有的加密方法,只有核心传人才懂。但他还没来得及学,父亲就……
林宇不甘心,一页页往后翻。
突然,一张夹在书页里的折叠纸片掉了出来。
那是一张泛黄的宣纸,看起来有些年头了。林宇捡起来,展开。
这是一张残缺的地图。
只有半张,边缘是烧焦的痕迹,像是从火堆里抢出来的。地图上画着山川河流,但地名全是古称,比如“陈仓”、“散关”。
而在地图的背面,用朱砂笔写着几行小字,字迹潦草,像是匆忙间写下的:
七王分令,合则通天。
龙脉之眼,生死之间。
九州为局,苍生为念。
切记:不可落入外鬼之手!
“七王分令……”林宇喃喃自语,从怀里掏出那枚黑色的龙脉令,放在地图上。
令牌上的纹路,竟然和地图上的一处山脉走向惊人的吻合!
“这令牌……是地图的钥匙?”
林宇的心脏狂跳起来。
他继续翻看笔记本,终于在最后一页,发现了父亲用正常汉字写的一段话,显然是留给他的:
吾儿林宇亲启:
当你看到这段话时,为父恐已遭遇不测。这本笔记里,记录了林家几代人守护的秘密。那半张地图,是你太爷爷当年拼死从战国墓带出来的。据说,集齐七枚龙脉令,就能找到那个传说中的‘上古秘藏’。
九州会萧天成,狼子野心,一直觊觎此物,意图通过它控制华夏龙脉,甚至卖国求荣。为父本想将此秘密烂在肚子里,但如今看来,树欲静而风不止。
如果你没本事,就把这笔记烧了,做个普通人,平平安安过一生。
如果你有志气,想为林家翻身,那就破解这本笔记,找到剩下的六枚令牌,赶在萧天成之前,守住咱们老祖宗的东西!
切记: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
父字。
泪水模糊了林宇的双眼。
原来,这就是父亲一直守护的秘密。原来,林家并没有勾结外鬼,反而是为了守护国宝,才落得如此下场!
“爸……你放心。”林宇抚摸着那熟悉的字迹,仿佛还能感受到父亲掌心的温度,“我不会烧了它。我也不会做个普通人。”
“既然九州会不想让我活,那我就活给他们看!既然他们想抢这东西,那我就偏不让他们得逞!”
林宇擦干眼泪,眼神变得前所未有的坚定。
他从包里掏出一支铅笔,开始尝试破解那本笔记上的密文。
虽然他没学过系统的密码学,但他从小跟着师父学易经八卦,对这种符号有着天然的敏感。
“乾一,兑二,离三……”
“这符号像山,对应艮卦。”
“这线条像水,对应坎卦。”
林宇完全沉浸在了破解谜题的世界里,忘记了饥饿,忘记了寒冷,甚至忘记了外面的追杀。
一夜过去。
当第一缕晨光透过防空洞的缝隙照进来时,林宇抬起了头。他的眼睛布满血丝,但精神却异常亢奋。
他破译出了第一页的内容。
那是关于这枚龙脉令的来历,以及……下一枚令牌的线索!
“第一枚,‘饕餮令’,出于明代鲁荒王墓。”
“第二枚,‘睚眦令’,藏于……陕西,唐代,千金公主墓。”
“陕西!”
林宇合上笔记本,看向还在昏睡的师父。
“师公,我们有去处了。”林宇轻声说道,“我们去陕西,去秦岭深处。那是寻龙门的发源地,也是我们重生的起点。”
……
就在林宇决定远走陕西的时候,洛阳城里的萧天成,正坐在他那豪华的办公室里,把玩着一只宋代的汝窑茶杯。
“还没找到?”萧天成抿了一口茶,语气淡漠。
站在他对面的灰夹克(此时已经换了一身名牌西装,成了九州会的小头目),战战兢兢地低着头:“萧爷,那爷俩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我们在各个路口都设了卡,连只鸟都飞不出去,可就是不见人影。”
“废物。”萧天成轻轻放下茶杯,“那么大两个活人,还能钻地不成?”
“萧爷,会不会……他们已经死在山里了?”灰夹克小心翼翼地问,“陈老头受了伤,那小子又没经验,这几天山里还在下雪……”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萧天成站起身,走到落地窗前,俯瞰着整个洛阳城,“尤其是那个小的。林天行虽然死了,但他身上的东西还没找到。我有预感,那东西就在那小子身上。”
“是!我这就加派人手,哪怕把秦岭翻过来,也要把他们挖出来!”灰夹克连忙表态。
“等等。”萧天成突然叫住了他。
“萧爷还有什么吩咐?”
“那个韩默,怎么样了?”
“韩默这几天挺老实的,一直在医院养伤。他对萧爷您可是感恩戴德,说是以后这条命就是您的。”
“哼,一条咬过主人的狗,我不放心。”萧天成冷笑,“派人盯着他。另外,把林天行的老婆和族人……处理干净点。既然要做绝,就别留尾巴。”
“明白!”灰夹克眼中闪过一丝残忍的光芒,“保证做得神不知鬼不觉。”
萧天成挥了挥手,示意他退下。
房间里只剩下他一个人。
他走到书柜前,按下一个隐蔽的按钮。书柜移开,露出后面的一间密室。
密室里没有金银珠宝,只有一面墙的电子屏幕,上面显示着复杂的股市走势图和全球各地的卫星地图。而在密室的正中央,供奉着一个黑色的神龛。
神龛里没有神像,只有半张残缺的地图。
那地图的边缘也是烧焦的,和林宇手中的那半张,正好能拼成一个整体。
“林天行啊林天行,你以为死了就能守住秘密吗?”萧天成抚摸着那半张地图,眼神狂热,“这‘七王秘藏’,注定是我的。有了它,我就能建立真正的地下王朝,甚至……控制这个国家的命脉!”
他转过身,看着屏幕上闪烁的一个红点。
那个红点位于陕西秦岭的深处。
“跑吧,跑得越远越好。”萧天成嘴角勾起一抹戏谑的笑容,“猎人最喜欢的,就是看着猎物在绝望中挣扎。等你帮我找到了剩下的令牌,我再慢慢收网。”
原来,林宇的反跟踪虽然厉害,但他并没有发现,在他父亲留下的那个背包夹层里,早就被韩默偷偷放进了一个微型的定位器。
这场猫捉老鼠的游戏,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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