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栈的清晨,比坟墓还要安静。
当赵通玄和云知冲进南宫白的房间,看到他枕边那枚翠绿的茶叶时,两人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
那是一种混杂着奇耻大辱与毛骨悚然的惨白。
赵通玄如遭雷击,他一夜未眠,就守在隔壁,自诩宗师之境,百丈之内飞花落叶皆在感应之中。可竟然有人,能在他这位武道宗师的眼皮子底下,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公子的房间,还留下了一片茶叶?
这比当面扇他十个耳光,还要让他感到羞辱!
云知的反应更是激烈。她执掌的“天网”,号称无孔不入,早已将这家客栈的里里外外布下了天罗地网。可现在,敌人不仅进来了,还把东西放到了公子的枕边!而她的“天网”,竟是毫无察觉!
这已经不是打脸了,这是把她的脸,按在地上,用最粗糙的砂纸,来回摩擦!
“啊——!我的银子!我的银子不见了!”
楼下突然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彻底打破了黎明前的宁静。
紧接着,此起彼伏的惊呼与怒骂声,如同滚油里泼进了一瓢冷水,瞬间炸开了锅。
“我的钱袋!我的钱袋也没了!”
“天杀的贼啊!我的传家宝玉佩!”
客栈内乱成一团,所有的住客都冲出了房间,脸上写满了惊恐与愤怒。掌柜和伙计们面如死灰,瘫坐在地,仿佛被抽走了所有魂魄。
赵通玄和云知飞快地检查了整个客栈,结果让他们遍体生寒。
所有人的财物,都在一夜之间,不翼而飞。
更可怕的是,所有门窗都完好无损,没有丝毫撬动的痕迹。没有打斗,没有人受伤,甚至没有一个人,在昨夜听到任何异样的声响!
就好像,昨夜光顾这家客栈的,不是贼。
而是一群,能穿墙而过的,幽灵!
“千门,‘挂’字诀……”云知看着这匪夷所思的一幕,那张清冷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名为“恐惧”的神色。
这是反将一脉的最高绝学,于无声无息之间,取人财物,如探囊取物!
“公子,这……这分明是沈家,在向我们示威!”赵通玄冲回房间,声音中充满了压抑不住的怒火,“他们欺人太甚!我现在就去沈家!”
他感觉自己的尊严,被对方踩在了脚下,碾得粉碎。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南宫白脸上,没有半分怒气。
他只是静静地坐在桌边,捻起那枚刻着“沈”字的茶叶,放到鼻尖,轻轻一嗅。
一股沁人心脾的茶香,瞬间钻入鼻腔。
是顶级的,雨前龙井。
“示威?不,这可不仅仅是示威。”南宫白笑了,那笑容,冰冷而又充满了玩味。
他将那枚茶叶,轻轻地,放在桌上。
“他们在一夜之间,洗劫了整座客栈,却偏偏没有动我们分毫,只在我的枕边,留下了这枚茶叶。这是在警告我们,在这苏州城,他们,就是天,就是法。”
“他们没有选择直接刺杀,而是用了这种神鬼莫测的千门手段,这是在试探我们的深浅,看看我们,到底有没有资格,坐上这苏州的牌桌。”
“这也是,挑衅。”
他看着赵通玄和云知那难看至极的脸色,缓缓开口道:“他们是在用这种方式,告诉我们,别以为懂点千门手段,就能在苏州城撒野。在他们沈家面前,我们,不过是班门弄斧。”
“有意思,真是有意思。”
南宫白的眼中,非但没有恐惧,反而燃烧起一种近乎疯狂的战意。
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如果沈家只是一群头脑简单的土财主,那这盘棋,反而没什么意思了。
对手越强,游戏,才越好玩!
“公子,那我们现在怎么办?要不要让‘天网’的人,也给他们点颜色看看?”云知强压下心中的震惊与屈辱,请示道。
“不必。”南宫白摆了摆手,他站起身,走到桌边,将云知连夜整理好的,关于沈家五大产业的情报,一一铺开。
茶叶、丝绸、酒楼、字画、盐业。
五张情报,如同一座座密不透风的铁壁,横亘在众人面前。
“硬碰硬,是下下之策。”南宫白的目光,如同最锋利的鹰隼,扫过那五张情报,“沈家在苏州经营近百年,根深蒂固,如同城中的皇帝。无论是比财力,还是比人力,我们现在,都不是他们的对手。”
赵通玄闷声闷气地说道:“那就这么算了?这口气我咽不下!”
“谁说就这么算了?”南宫白笑了,他指着桌上的情报,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正面战场打不过,我们就开辟第二战场。既然他们想在商业上跟我掰手腕,那我就,奉陪到底!”
他的手指,缓缓地,从丝绸、酒楼、字画、盐业四张情报上划过。
“丝绸,是沈家的立家之本,从蚕农到织造再到销售,整条线都被他们牢牢掌控,我们插不进去。”
“盐业,是官府专营,水太深,贸然伸手,只会引火烧身。”
“酒楼和字画,玩的是圈子和人脉,我们初来乍到,没有根基,想从这里突破,太慢。”
他的手指,最终,落在了那张关于“茶叶”的情报上。
“唯一的突破口,就在这里。”
赵通玄和云知都愣住了。
茶叶?
根据情报,苏州城八成以上的茶庄,背后都有沈家的影子,他们掌控着几乎所有的顶级茶源。从茶叶上跟他们斗,这不等于用鸡蛋碰石头吗?
南宫白看出了他们的疑惑,嘴角勾起一抹高深莫测的笑容。
“你们以为,做生意,卖的是货吗?”
他摇了摇头,用一种近乎传道的口吻,说出了一句让赵通玄和云知都感到匪夷所思的话。
“不,我们卖的,不是茶。”
“我们卖的,是故事,是身份,是寻常人一辈子都得不到的,渴望。”
这套来自后世的降维打击理论,听在两个古代人的耳朵里,不亚于天方夜谭。
看着两人那茫然的眼神,南宫白知道,跟他们解释不清。
他直接下令:“云知,立刻去牙行,用最快的速度,给我注册一个全新的商号,名字就叫,‘云顶天香’。”
“另外,在城中最繁华的地段,租下一间铺面。不需要太大,但位置一定要好。”
“赵通玄,你去城里,把段飞给我找来。”
段飞,千门八将中的“提将”,那个能把稻草说成金条的顶级骗术大师,在金陵事了之后,便被南宫白派来苏州提前布局,联络各路江湖人士。
现在,该是这把最锋利的“口舌之刃”,出鞘的时候了。
不过半日,南宫白的计划,便如同最精密的仪器,开始高速运转。
“云顶天香”的商号,注册完毕。
一间位于苏州城最繁华的观前街街口,位置绝佳的铺面,也以高价租了下来。
而段飞,也一脸兴奋地,出现在了南宫白的面前。
“公子!您可算找我了!我在这苏州城待着,骨头都快生锈了!”段飞贼眉鼠眼地搓着手,一脸期待。
南宫白看着他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样,笑了笑,将自己的计划,和盘托出。
当听到南宫白准备用“讲故事”的方式来卖茶时,段飞这位千门“提将”的眼睛,瞬间就亮了!
“公子!您这招,简直是‘荣’字诀的最高境界啊!”段飞激动得一拍大腿,“寻常的‘荣’字诀,不过是将一块普通的石头,包装成美玉来卖。可您这,是凭空创造出一块根本不存在的‘神玉’,再让所有人,都哭着喊着,抢着来买!”
“高!实在是高!”
南宫白微微一笑:“我只给你七天时间。七天之内,我要让整个苏州城,上至达官显贵,下至贩夫走卒,都听过‘云顶天香’的故事。”
“公子放心!”段飞拍着胸脯,眼中闪烁着专业的光芒,“论杀人,我不如赵大哥。论情报,我不如云知姐。可要论玩弄人心,搬弄是非,这天下,我段飞说第二,没人敢称第一!”
当天下午,苏州城内,大大小小数十家茶馆、酒楼的说书先生,都收到了一份神秘的“润笔费”,以及一份全新的,话本。
一场由南宫白亲自导演,由段飞全权执行的,史诗级营销大戏,就此拉开序幕!
“话说,诸位可知,当今天子,最爱喝的是什么茶?”
城南最大的“得月楼”茶馆内,最受欢迎的说书先生赵一绝,一拍醒木,神秘兮兮地吊起了所有茶客的胃口。
“这你们就不知道了吧?既不是西湖的龙井,也不是武夷的大红袍!而是一种产自昆仑之巅,云海之上,名为‘云顶天香’的天子贡茶!”
“此茶,生于万丈悬崖之上,由晨曦的第一缕紫气滋养,经千年冰雪的浇灌。采摘之时,更需二八少女,沐浴焚香,于黎明破晓前,用嘴唇,将那带着露珠的嫩芽,轻轻衔下!”
“一年所产,不过区区数斤!其中十之八九,要快马加鞭,送入紫禁城,供天子一人独享!寻常王公大臣,想闻一闻,都难如登天!”
“那等仙茶,我等凡人,如何能见识到?”有茶客不信,高声问道。
“问得好!”说书先生一拍大腿,“原本,我等凡夫俗子,确实是没这个福气。可好巧不巧,前些时日,一名负责押运贡茶的锦衣卫指挥使,竟色胆包天,偷了三两仙茶,想要送给相好的姘头!结果东窗事发,被打入天牢!而那三两仙茶,则在抄家之时,不知所踪,几经辗转,流落到了咱们这苏州城!”
“什么?!竟有此事?!”
“天子喝的仙茶?流落到了苏州?”
“在哪?快说在哪?!”
整个茶馆,瞬间炸开了锅!
所有人的脸上,都写满了震惊、好奇与狂热!
同样的故事,在同一时间,在苏州城内数十个地方,同时上演!
一时间,“云顶天香”,这四个字,如同一阵狂风,席卷了整个苏州!
七天后。
观前街口,那间新租的铺面,悄然开业。
没有敲锣打鼓,没有舞狮助兴。
只有一块半旧不旧的牌匾,上面龙飞凤舞地写着“云顶天香”四个大字。
门口,立着一块更简单的木牌。
“云顶天香,今日开售。每日限定十斤,每人限购一两。售完即止。”
这副“爱买不买”的姿态,配上那早已传得神乎其神的故事,瞬间便将所有人的好奇心与攀比心,拉到了极致!
第一天,闻讯赶来的富商、士绅、官吏,便将那小小的铺子围得水泄不通!
十斤茶叶,不到一炷香的功夫,便被抢购一空!
第二天,队伍直接从街口,排到了街尾!甚至有人,连夜就搬着小板凳,等在了门口!
第三天,场面彻底失控!
为了那一两“天子贡茶”,无数人挥舞着银票,挤破了脑袋!黑市上,一两“云顶天香”的价格,已经从最初的十两白银,被炒到了一百两!而且,有价无市!
整个苏州城,都疯了!
拥有“云顶天香”,成了苏州城最顶级的身份象征!
“公子……我们……这就成了?”
客栈的二楼,赵通玄和云知看着楼下那为了抢购茶叶,几乎要打起来的人群,两人脸上的表情,如出一辙。
——呆若木鸡。
他们预想过无数种与沈家惨烈厮杀的场面,却怎么也想不到,南宫白仅仅用了三天时间,凭着一个虚无缥缈的故事,便在沈家那密不透风的商业帝国上,硬生生地,撕开了一道,足以让任何人看上一眼都心惊肉跳的,巨大口子!
这已经不是什么商业手段了。
这是,神迹!
……
沈府。
书房之内,檀香袅袅。
封若言看着手中那份关于“云顶天香”的情报,脸上露出了不屑的冷笑。
“沈兄,不过是些江湖骗子的下三滥手段罢了,也值得你如此郑重?待我派人,今夜便将他那破铺子,付之一炬!”
坐在他对面的,正是沈家家主,沈万千。
他年约四旬,一身锦袍,面容儒雅,看起来更像一个饱读诗书的学者,而非富可敌国的商人。
他没有理会封若言的叫嚣,只是将一杯刚刚泡好的“云顶天香”,轻轻推到了他的面前。
“封副门主,尝尝。”
封若言端起茶杯,一饮而尽,撇了撇嘴:“味道尚可,但比起沈兄你的珍藏,差远了。”
沈万千却摇了摇头。
他那双仿佛能洞察一切的眸子里,第一次,露出了凝重的神色。
“你错了。”
“这茶,味道,确实一般。”
“但是,这位南宫公子,卖的,从来都不是茶。”
沈万千的目光,落在了窗外,那喧嚣的市井,声音,变得悠远而又充满了忌惮。
“他卖的,是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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