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桃从御书房“惊魂”归来,打定主意要继续缩回她的听雨轩当鹌鹑。然而,还没等她“病”倒,宫外的坏消息就先一步传了进来。
是小栗子偷偷打听来的消息:她在翰林院的堂哥沈知节,近日屡遭上司刁难,同僚排挤,原本清贵的翰林官做得举步维艰,甚至被分派去整理一些陈年旧档,明显是被边缘化了。
消息来源隐晦地指向了景阳宫。
沈桃的心瞬间沉了下去。她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贵妃动不了她,便拿她在宫外的家人开刀!堂哥寒窗苦读得来的前程,眼看就要因为自己而毁于一旦!
愧疚和愤怒像藤蔓一样缠绕住她的心。她可以自己忍气吞声,但不能连累真心待她的家人。
“小主,怎么办?大少爷他……”揽月也急得不行。
沈桃在屋里踱来踱去,强迫自己冷静分析。贵妃此举,一是报复,二是逼她有所动作,露出破绽。
不能硬碰硬,必须破局!
她沉思良久,一个念头逐渐清晰。翰林院虽是清贵之地,但沈知节一个毫无背景的新科状元,若无人提携,很容易就被埋没甚至被倾轧。与其在京城做个受气的闲散京官,不如……
她立刻修书一封,通过苏公公的渠道紧急送往宫外沈府。信中,她先表达了因自己连累堂兄的愧疚,然后提出了一个大胆的建议:
“……京城虽好,然风云变幻,非久安之地。兄之才学,困守案牍,实为可惜。如今江南水患,百废待兴,正是用人之际。兄何不主动上书,请求外放,或参与灾后安置、重建事宜?此虽艰苦,却是积累政绩、锻炼实务之良机。于淤泥中扎根,方能长得参天之木。望兄与伯父三思。”
她相信,以堂哥的才华和抱负,以及大伯父的政治智慧,应该能明白其中的利害。
果然,沈文斌父子接到信后,仔细权衡,认为沈桃所言极是。与其在京城被贵妃势力打压得无法出头,不如跳出这是非圈,去地方上凭实绩闯出一片天。沈知节立刻上书,言辞恳切,请求前往江南灾区效力。
至于对沈桃有怨恨?那是没有的,一个妃嫔要想在宫里出人头地,那必然是要遭人嫉恨的,既然享受了好处,那自然也是要共同担当苦难的,他们是权利场上的人,这点看得很明白。
这封奏折,很快摆到了萧衍的案头。
他看完奏折,又听了苏公公关于沈才人近日因堂兄之事忧心、以及那封家书的汇报,深邃的眼中掠过一丝了然和……玩味。
好一招以退为进,祸水东引。 不,更准确地说,是将计就计。
贵妃想用沈知节拿捏沈桃,沈桃却顺势把堂哥推到了更能发挥作用,也更容易出政绩的地方。而且,沈知节去了江南……
萧衍的目光再次落到那几份关于灾后重建的奏折上,嘴角勾起一抹几不可查的弧度。
沈知节在江南办事,沈桃在宫里,能真的袖手旁观吗?
这简直是把现成的“技术顾问”绑定在了灾区第一线!
“准了。”萧衍朱笔一挥,“擢沈知节为江南道巡察副使,协理灾民安置与重建事宜,即日赴任。”
旨意一下,后宫前朝皆惊。
景阳宫内,林贵妃气得摔碎了第二个茶杯。她本意是打压沈家,让沈桃难受,没想到反而给了对方一个外放立功的机会!这沈桃,邪门得很!
而听雨轩内,沈桃接到消息,先是松了口气,随即又提起了心。堂哥是跳出火坑了,可江南那摊子事,水深着呢!她总不能真看着堂哥抓瞎。
果然,没过两天,皇帝“不经意”地在她侍寝时(依旧是纯按摩聊天)提起:“沈知节已赴任,年轻有为,望他能有所作为。”
沈桃心里明镜似的,这是老板在提醒她“该续费了”(提供建议)。这只老狐狸,自己还是躲不过他的算计。
但为了堂哥的前程和安危,她也只能硬着头皮,再次开启“宿慧”模式。她不敢说得太具体,只提供一些方向性的、看似“常识”的建议:
“陛下,重建堤坝是根本,但……能否在沿岸多种些树木?根系或可固土固堤?”
“还有……下游河道若过于狭窄,能否……人工开挖一些支流,分散水势?正好可以解决一些村落没水的问题。”
“灾民重建家园时,房屋排列……最好有些规划,留出通道,挖设排水沟渠,避免污水横流……”
“最重要的,还是饮水……尽量过滤沉淀,煮沸再喝,防止疫病……”
她一边说,一边偷偷观察皇帝神色,见他听得认真,并未质疑,这才稍微放心。
这些建议,很快被整理成条陈,以朝廷政令或指导建议的形式,快马加鞭送往江南。
沈桃不知道的是,她这些“常识性”建议,在当时的条件下,已是极具前瞻性和实用性。沈知节拿到这些来自宫中“妹妹”(他以为是皇帝集思广益的结果)隐约提示的方向,结合当地实际情况,灵活运用,果然在灾后重建中做得有声有色,很快便赢得了实干的名声。
而萧衍,则满意地看到,通过沈知节这条线,他能更持续、更便捷地“榨取”沈桃脑中那些奇思妙想。
这一局,沈桃看似被贵妃逼迫,被动接招,实则与皇帝心照不宣,各取所需,反而打开了一个新的局面。
只是,沈桃摸着自己因为殚精竭虑而隐隐作痛的额头,哀叹道:
“这后宫,真是每一步都是坑啊!想安安稳稳地苟着,怎么就这么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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