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廿五,南京。
六朝金粉地,十里秦淮河,在早春的薄雾中苏醒。但今年的金陵城,气氛格外凝重。钦差南下的消息像投入池塘的石子,在官场激起层层涟漪。
沈渊一行并未入住官驿,而是包下了秦淮河边一处不起眼的“悦来客栈”。客栈掌柜是个精明的徽州人,见到钦差仪仗时腿都软了,但在沈渊亮出锦衣卫腰牌后,立即将所有住客清空,亲自守在门口。
“三百精骑分驻客栈周围三条街,明暗哨结合。”骆养性在客房内汇报布置,“客栈内安排了十二名好手,日夜轮值。厨房食材由我们的人采购,饮水从城外玉泉山运入,全部试毒。”
沈渊站在窗前,望着河对岸的江南贡院。那座象征着科举权威的建筑,在晨雾中沉默着,却仿佛散发着无形的压力。
“考生们怎么样了?”
“很不好。”骆养性脸色阴沉,“自放榜后,落榜的实学考生中,有三人投河自尽未遂,五人病倒,其余大多心灰意冷,准备回乡。那个陈启明倒是坚强,还在帮我收集证据,但他家附近已经出现盯梢的人。”
“保护他。”
“已经安排了。但他父亲在苏州的铁匠铺,昨天被人砸了。”骆养性顿了顿,“砸店的人留下话:‘让你儿子少管闲事,否则下次砸的就不是铺子了。’”
赤裸裸的威胁。
沈渊转过身:“周延儒那边呢?”
“老狐狸。”骆养性冷笑,“表面恭顺,说‘全力配合钦差查案’,实则把一切痕迹抹得干干净净。阅卷记录‘不慎被茶水浸毁’,考官们的口供出奇一致:‘实学考生水平确实有限,非刻意打压。’就连那几个受贿的考官,也都‘突然暴病’,在家休养,闭门不见。”
“意料之中。”沈渊并不意外,“能在江南官场混几十年,这点手段还是有的。不过——”他眼中闪过锐光,“他们越是想抹掉痕迹,破绽就越多。”
这时,房门被轻轻推开。朱慈烺在云中子陪同下走了进来,孩子已经换上普通富家子弟的服饰,但眼神中的聪慧藏不住。
“沈先生,我能去看看贡院吗?”太子问。
沈渊与骆养性对视一眼。这是个冒险的决定,但……
“可以,但要伪装身份。”沈渊点头,“骆大人,安排一下。”
半个时辰后,一辆普通马车停在贡院街口。沈渊扮作游学先生,朱慈烺扮作他的学生,云中子扮作老仆。三人随着稀疏的人流,走向贡院大门。
今日并非考期,贡院大门紧闭,只有两个老衙役在门房打盹。但朱慈烺敏锐地注意到,街角有几个看似闲逛的人,目光不时扫过贡院周围。
“他们在监视。”孩子低声说。
沈渊赞许地点头:“殿下眼力很好。这说明,贡院里还有他们不想让人看到的东西。”
正说着,贡院侧门突然开了,一个书吏模样的人提着木箱匆匆走出,左右张望后,快步走向停在巷口的一辆马车。
“跟上。”沈渊低声说。
三人远远尾随。马车穿街过巷,最后停在一处僻静的宅院后门。书吏下车敲门,门开后,他闪身而入。
“这是周延儒管家的宅子。”骆养性不知何时出现在他们身后,声音压得极低,“这个书吏叫王老实,是贡院的档案司吏,专管历年试卷存档。”
“档案……”沈渊若有所思,“科举舞弊,最直接的证据就是试卷。如果他们要销毁证据,一定会从档案下手。”
“但贡院的档案库有严格规定,试卷保存十年,任何人不得私自调阅、销毁。”骆养性皱眉,“周延儒再大胆,也不敢明目张胆地……”
话音未落,宅院里突然传来一声短促的惊呼,随即是重物倒地的声音。
“不好!”骆养性脸色一变,纵身翻墙而入。
沈渊护住太子,紧随其后。宅院不大,穿过天井,就看到正厅里,那个书吏王老实倒在地上,胸口插着一把匕首,已经断气。木箱打开,里面是几捆发黄的试卷。
“灭口。”骆养性检查尸体,“一刀毙命,手法专业,是杀手。”
沈渊快速翻阅试卷,脸色越来越沉:“这是天启三年到崇祯十年的江南乡试卷,上面有批阅痕迹——你看,这几份卷子文理通顺,却被打为‘劣等’;这几份明明平平,却评为‘优等’。批阅人的笔迹……是周延儒!”
铁证。这些试卷如果公开,足以证明周延儒在十几年前就开始操纵科举。
“但他为什么要保存这些证据?”朱慈烺不解,“不是应该销毁吗?”
“因为要挟。”云中子忽然开口,“官场上,这种把柄不是用来销毁的,是用来控制人的。周延儒留着这些,可能是为了控制当年被他提拔的官员,也可能是……被人控制。”
老道的眼光。沈渊心中一动:“查这个王老实。他为什么突然偷出这些试卷?是要交给谁?还是……要交给周延儒的敌人?”
骆养性已经在搜查尸体,从王老实怀中摸出一封未寄出的信,信封上写着一个名字:“复古社 白先生 亲启”。
复古社!终于露面了。
信的内容很简单:“白先生钧鉴:你要的东西已得手,今夜子时,老地方交易。另,周老狗似有察觉,望速决。王老实顿首。”
“他要出卖周延儒,把证据卖给复古社。”沈渊明白了,“但复古社的人……或者说,周延儒的人,抢先一步灭口了。”
事情比想象的更复杂。周延儒和复古社,似乎不是单纯的合作关系,而是互相利用、互相提防。
“骆大人,你立即带人封锁这一带,搜查杀手踪迹。”沈渊下令,“云道长,你保护殿下回客栈。我留下处理现场。”
“沈先生小心。”朱慈烺担忧地说。
沈渊摸了摸孩子的头:“殿下放心。记住今天看到的——这就是维新要面对的敌人:他们隐藏在暗处,手段狠辣,为了利益可以随时杀人灭口。”
太子重重点头,眼中有了与年龄不符的沉重。
当夜,子时,秦淮河一艘画舫上。
复古社的“白先生”——真名白敬亭,表面身份是南京最大绸缎庄“云锦坊”的东家,实际是复古社在江南的三号人物——正焦急地等待着。
约定的时间已过,王老实却迟迟未到。
“出事了。”白敬亭心中不安,对身边的护卫说,“准备撤。”
话音刚落,画舫外传来破水声。几个黑衣人手执弩箭,从水中跃出,箭矢如雨射向画舫!
“有埋伏!”护卫拔刀格挡。
但弩箭太多,两名护卫中箭落水。白敬亭掀翻桌子挡在身前,从怀中掏出一个竹筒,拉开引信——轰!一道红色烟花冲天而起。
这是求援信号。
几乎同时,秦淮河两岸亮起火把,数十名复古社的人从暗处涌出,与黑衣人激战在一起。刀剑碰撞声、惨叫声、落水声,打破了秦淮河的静谧。
远处客栈的屋顶上,骆养性用望远镜观察着战况,脸色凝重:“不是我们的人。也不是周延儒的人——周延儒手下没这么专业的杀手。”
“第三方势力。”沈渊站在他身旁,“看来江南这潭水,比我们想的还深。”
战斗很快结束。复古社人多势众,黑衣人留下七具尸体,余者跳水逃走。白敬亭在护卫下仓皇撤离。
“追吗?”骆养性问。
“不,”沈渊摇头,“让我们的暗哨远远跟着,摸清他们的据点。现在动手,只会打草惊蛇。”
他看向河面漂浮的尸体:“把尸体捞上来,查身份。”
尸体很快被打捞上岸。骆养性检查后,倒吸一口凉气:“这些人……不是汉人。”
“什么?”
“看耳廓、鼻梁、肤色。”骆养性指着其中一具尸体,“像是……倭人。还有这几个,像南洋土人。但他们都受过专业训练,身上有旧伤疤,是老兵。”
倭人?南洋人?出现在南京,刺杀复古社高层?
沈渊脑中飞速运转。复古社是守旧势力,按理说与海外势力无关。除非……
“他们不是来刺杀复古社的,”他忽然明白,“是来抢夺王老实手中的证据的。那些试卷,不仅关系到周延儒,可能还关系到其他事情——比如,复古社与海外势力的勾结。”
如果复古社暗中与日本、南洋的势力有联系,那性质就完全不同了。这不再是朝堂斗争,而是里通外国。
“立即审问俘虏。”沈渊下令,“还有,加派人手保护太子。如果复古社真与海外势力勾结,那他们可能已经知道太子南下的消息。”
太危险了。朱慈烺不仅是储君,更是维新的象征。如果他在江南出事,后果不堪设想。
二月廿六,清晨。
客栈密室内,唯一活捉的俘虏——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倭人,被铁链锁在柱子上。他闭目不语,无论怎么审问,都像块石头。
“骨头很硬。”骆养性擦了擦手上的血,“用刑也没用,他受过反审讯训练。”
沈渊仔细观察这个俘虏。虽然穿着汉人衣服,但坐姿、神态,确实有倭国武士的特征。尤其左手虎口的老茧,是长期握刀形成的。
“你叫什么名字?”沈渊用日语问。
俘虏猛地睁眼,闪过一丝惊讶,但很快恢复平静,依旧不说话。
“我知道你听得懂。”沈渊继续用日语说,“你们是受雇于复古社,还是受雇于其他人?王老实手里的东西,对你们那么重要吗?”
俘虏闭上眼睛,装聋作哑。
沈渊也不急,从怀中取出一枚铜钱——不是普通的铜钱,而是薄珏特制的“测谎仪”原型。原理很简单:铜钱内嵌磁针,接触人体时,会根据心率、体温产生微弱偏转,受过训练的人能读出变化。
他将铜钱按在俘虏手腕上,仔细观察磁针。当提到“复古社”时,磁针微动;提到“海外”时,动得明显;提到“日本幕府”时,剧烈抖动。
果然,与日本有关。
“幕府给你们什么任务?”沈渊突然问。
俘虏身体一颤,虽然很快控制住,但那一瞬间的反应骗不了人。
“让我猜猜。”沈渊踱步,“德川幕府锁国多年,但一直觊觎大明的财富和技术。你们潜入江南,是想通过复古社,获取大明的科技情报?还是想……制造混乱,让大明无暇顾及海外?”
俘虏依旧沉默,但额头渗出细汗。
“看来我猜对了。”沈渊收起铜钱,“复古社答应给你们什么?火器图纸?蒸汽机技术?还是……帮你们在沿海制造事端,牵制大明海军?”
这时,门外传来急促的敲门声。云中子匆匆进来,脸色苍白:“沈大人,殿下他……他突然发热,右眼剧痛!”
沈渊心中一惊:“骆大人,这里交给你。继续审,务必问出他们的计划和据点。”
他快步走出密室,赶往太子房间。
朱慈烺躺在床上,小脸烧得通红,右眼纱布下有血丝渗出。云中子正在为他施针,但孩子疼得浑身发抖。
“什么时候开始的?”沈渊急问。
“半个时辰前。”云中子额头见汗,“突然高热,右眼疼痛加剧,眼角膜疤痕处出现溃烂迹象。这……这不正常。殿下的眼疾已经稳定数月,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受到刺激,或者……中毒。”云中子咬牙,“贫道检查了殿下今日的饮食、饮水,都没问题。但空气、花粉、甚至某些特殊气味,都可能诱发。”
沈渊环视房间。窗户紧闭,桌上摆着一盆水仙——是客栈掌柜送的,说是“迎春纳福”。
“水仙花?”他快步上前,仔细检查。花叶翠绿,花朵娇艳,看起来很正常。但他忽然注意到,花盆的土壤颜色不太对劲,偏黑,有细微的颗粒感。
他用银簪挑了一点土,放在鼻尖闻了闻,脸色骤变:“这土里有东西!”
云中子接过土壤,仔细辨认,又用银针试探,银针尖端迅速变黑。
“是‘腐骨草’的根须粉末!混在花土里,遇水挥发,无色无味,但能刺激旧伤,引发溃烂!”老者声音发颤,“这是专门针对殿下的!他们知道殿下的眼疾,知道用什么能诱发!”
针对性下毒。而且用的是极其隐蔽的手法。
沈渊握紧了拳头:“客栈里有内奸。骆养性!”
骆养性已经闻讯赶来,听到情况,立即下令:“封锁客栈!所有人不许进出!查!从掌柜到伙计到厨子,一个一个查!”
但已经晚了。当锦衣卫冲进厨房时,发现送水仙花的那个伙计,已经吊死在柴房里。尸检发现,他死前服用了剧毒,是自杀灭口。
线索又断了。
“复古社在南京经营多年,渗透极深。”骆养性恨声道,“我们住进客栈不到一天,他们就能安排下毒,还能灭口。这南京城,到底有多少他们的人?”
沈渊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现在最重要的是太子的安危。
“云道长,殿下有危险吗?”
“暂时控制住了。”云中子已经给太子服下解毒药,“但右眼溃烂需要手术治疗。贫道需要一间干净的房间,全套手术器械,还有……助手。”
“手术?”
“切除溃烂组织,防止感染扩散。”云中子解释,“但风险极大,殿下右眼本就视力微弱,手术后可能……完全失明。”
沈渊的心沉了下去。他看向床上的孩子,朱慈烺虽然痛苦,却咬着嘴唇不哭出声,只是用左眼看着他,眼神里有信任,也有恐惧。
“殿下,”沈渊握住他的手,“云道长要给您做手术,可能会很疼,也可能会……让右眼再也看不见。您害怕吗?”
太子沉默片刻,轻声问:“如果不做手术,会怎么样?”
“溃烂扩散,可能危及左眼,甚至……生命。”云中子实话实说。
孩子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眼中有了决断:“我做。沈先生说过,科学能帮人克服缺陷。如果右眼保不住,我还有左眼,还有耳朵,还有脑子。我要活着,看着维新成功。”
九岁的孩子,说出这番话,让在场所有大人红了眼眶。
“好。”沈渊重重点头,“云道长,需要什么,我马上去准备。骆大人,封锁消息,对外就说殿下偶感风寒,需要静养。绝不能让复古社知道殿下眼疾恶化的消息。”
“是!”
当天下午,客栈一间客房被改造成临时手术室。所有器具用沸水煮过,用酒精消毒。云中子换上特制的手术服——用煮沸的白布缝制。助手是医学院毕业的年轻太医,也是云中子的徒弟。
手术开始前,沈渊最后问朱慈烺:“殿下,要麻沸散吗?喝了会睡过去,不疼。”
太子摇头:“不用。我想记住这疼。沈先生,您能陪着我吗?”
“好,我陪着。”
手术很简陋,但云中子手法精湛。他用特制的小刀切除溃烂组织,用羊肠线缝合伤口,全程用了半个时辰。朱慈烺疼得浑身颤抖,指甲掐进沈渊的手掌,却一声不吭。
结束时,孩子虚脱地晕了过去。云中子长舒一口气:“溃烂切除了,感染控制住了。但右眼……视力可能只剩下光感。”
“能保住命,保住左眼,已经是万幸。”沈渊看着太子苍白的脸,“云道长,殿下多久能恢复?”
“至少半个月不能移动,伤口容易崩裂。而且需要持续换药,防止感染复发。”
半个月。这意味着他们要在南京待更久,而复古社的威胁就在身边。
“骆大人,”沈渊走出手术室,对等候的骆养性说,“加大搜查力度。复古社、周延儒、还有那些海外势力,我要知道他们所有的联系。”
“已经查到了。”骆养性递上一份密报,“那个倭人俘虏,终于开口了。”
“哦?”
“他叫岛津义久,是日本萨摩藩的武士。三年前受幕府密令,潜入江南,任务是与复古社建立联系,获取大明新式火器和蒸汽机技术。作为交换,复古社要求幕府在沿海制造事端,牵制郑成功的水师,让朝廷无暇顾及江南。”
“果然。”沈渊冷笑,“内外勾结。复古社想借外敌之手,削弱朝廷对江南的控制,为他们割据创造条件。”
“还有更惊人的。”骆养性压低声音,“岛津义久招供,复古社在江南的据点,就在……江南制造总局内部。”
江南制造总局,大明最大的兵工厂,负责生产燧发枪、火炮、弹药,也是格物院技术转化的重地。
如果复古社渗透进了那里,意味着大明的军事机密可能已经泄露,新式武器的图纸可能已经流出。
“查!立即查封制造总局,所有人隔离审查!”沈渊决断,“但要以‘安全生产检查’的名义,不能打草惊蛇。”
“明白。还有……”骆养性犹豫道,“岛津义久说,复古社最近在策划一次‘大行动’,目标是……刺杀钦差和太子,然后栽赃给维新派,激起江南民变,趁机宣布‘自治’。”
沈渊倒吸一口凉气。好毒的计策!
刺杀太子,嫁祸维新派,激起民变,割据江南。如果成功,大明将陷入分裂,维新事业将毁于一旦。
“他们的计划时间?”
“岛津义久不知道具体时间,但说‘很快’,就在这个月内。”
这个月内。太子需要休养半个月,也就是说,危险期与恢复期重叠。
沈渊走到窗前,看着暮色中的南京城。这座繁华的古都,此刻在他眼中,变成了一张巨大的蛛网,而他们,就是网中的飞虫。
但飞虫也能破网。
“骆大人,”他转身,眼中寒光凛冽,“既然他们想玩大的,我们就陪他们玩。传令:调武锐新军三千,秘密南下,驻扎南京城外。通知郑成功水师,加强沿海巡逻,一旦发现倭船,立即击沉。还有……”
他顿了顿:“放出消息,就说太子眼疾恶化,需要回京治疗,三日后启程。”
“这是……诱饵?”
“对。”沈渊点头,“他们不是要刺杀太子吗?我们就给他们机会。但在路上,我们要布下天罗地网。这一次,要把复古社,连根拔起!”
风险极大,但也是唯一的机会。
骆养性看着沈渊,看着这个总是温文尔雅的书生,此刻眼中却有了将军般的杀气。他终于明白,为什么陛下如此信任这个人。
因为沈渊不仅懂科学,懂维新,更懂斗争——懂如何用智慧,用勇气,用决断,去守护那些值得守护的东西。
“末将领命!”骆养性抱拳。
窗外,夜幕降临,华灯初上。秦淮河的画舫又开始笙歌,仿佛白天的厮杀从未发生。
但在这平静之下,一场决定江南命运,乃至大明命运的风暴,正在酝酿。
而病床上的九岁太子,将在昏迷中,度过这个漫长的夜晚。
他不知道,醒来之后,他将面对人生中最凶险的一段路。
但这条路,他必须走。
因为他是储君,是维新的希望,是无数人用生命守护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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