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阳城的雪,终于在一场温煦的东风里消融了。
檐角的冰棱滴答滴答淌着水,汇成细流,顺着青石板路蜿蜒而去,滋润着路边刚冒头的草芽。老槐树的枝桠上,积雪化作水珠滚落,沾湿了遒劲的枝干,枝节处,已然冒出星星点点的嫩黄,像极了沉睡一冬后,惺忪睁开的眼。
林望一早便醒了,揣着那包极北寄来的槐籽,踱到了老槐树下。阳光透过稀疏的枝桠,洒在他脚边的泥土上,暖融融的。他蹲下身,指尖捻起一颗乌黑发亮的槐籽,入手沉甸甸的——这是阿吉带着槐心学堂的孩子们,一颗一颗挑出来的良种,裹着极北冻土的清冽,也藏着少年们的赤诚。
“林先生,您又在看槐籽呀?”
豆子的声音从巷口传来,他身后跟着一群半大的孩子,一个个背着小竹篓,手里攥着小铲子,脸上满是雀跃。这些孩子里,有青阳城本地的,也有从流沙城、枯骨岭赶来的,都是各地少年队里挑出的好苗子,特意来青阳城学习培育槐苗的法子。
“是啊。”林望起身,将槐籽递给豆子,“极北的槐籽,比往年更饱满了。阿吉这孩子,是真的用心了。”
豆子接过槐籽,小心翼翼地捧在手心,又分给身后的孩子们。孩子们凑在一起,叽叽喳喳地讨论着,有的说这槐籽能在极北扎根,定能在中原长得更旺;有的说要把自己培育的槐苗,送到最偏远的地方去。
“林先生教我们的法子,我都记牢了!”一个来自流沙城的少年挺起胸膛,大声道,“用秸秆混着沙土培土,浇雪莲水滋养,再用静心诀温养,槐苗一定能长得壮壮的!”
林望笑着点头,伸手拂去少年鼻尖沾着的泥土:“说得好。但要记住,培育槐苗,不光靠法子,更靠心。你对它用心,它才会对你扎根。”
孩子们似懂非懂地点头,却都把这话牢牢记在了心里。
这时,巷口传来了车马声。清风领着几个议事会的成员,赶着几辆马车过来,马车上装着满满的农具和肥料。“林堂主,”清风拱手道,“各地送来的肥料都备齐了,还有新制的破冰铲、松土耙,足够孩子们用了。”
百姓们也纷纷围了过来,张婶扛着一捆秸秆,王大爷抱着一筐腐熟的农家肥,连静心寺的老僧都来了,手里提着一桶用清泉泡好的静心茶,说是能给孩子们解渴安神。
老槐树下,顿时热闹起来。
林望领着众人,在老槐树的四周,开垦出一片整齐的苗床。孩子们学着他的样子,用小铲子挖坑,把槐籽一颗颗埋进去,再盖上一层薄薄的沙土,浇上温热的雪莲水。每一个动作,都做得一丝不苟,像是在呵护一件稀世珍宝。
林望站在苗床边,指尖凝起淡淡的道韵,缓缓注入泥土。金色的光芒顺着土壤蔓延,渗入每一颗槐籽的外壳。孩子们也跟着盘膝而坐,默念静心诀,稚嫩的道韵虽微弱,却如溪流般汇聚在一起,温柔地包裹着苗床。
阳光渐渐升高,洒在苗床上,暖得人浑身舒畅。微风拂过,老槐树的枝桠轻轻摇曳,像是在回应着众人的心意。
“林先生,”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姑娘仰着小脸,好奇地问道,“这些槐籽,什么时候才能发芽呀?”
林望蹲下身,摸了摸小姑娘的头,笑着道:“快了。等春风再吹几场,春雨再落几次,它们就会顶着泥土,探出头来啦。”
小姑娘似懂非懂地点头,又蹲下身,对着苗床小声嘀咕:“槐籽槐籽,快发芽,长成大树,护大家。”
孩子们被她逗得哈哈大笑,却也跟着小声念叨起来。稚嫩的声音,在老槐树下回荡,像一首温柔的歌谣。
此后数日,孩子们每日天不亮就往老槐树下跑,蹲在苗床边扒着泥土瞧,连吃饭都要让人催上三遍。张婶心疼孩子们,每日都提着热腾腾的桂花糕来,分给蹲在苗床边的小身影;王大爷则搬来竹凳,坐在一旁给孩子们讲当年林望在流沙城种树的故事,听得孩子们眼睛发亮。
林望和豆子也每日都来,给苗床松土、浇水,用道韵细细滋养。念安有时也会来,提着一壶温热的姜汤,看着忙活的众人,眉眼间满是温柔。
日子一天天过去,春风如约而至,吹绿了青阳城的大街小巷;淅淅沥沥的春雨,也落了几场,润透了沉睡的土地。
这天清晨,天刚蒙蒙亮,巷口就传来了孩子们撕心裂肺的欢呼声,惊得槐树上的麻雀扑棱棱乱飞。林望连忙披衣起身,快步走到老槐树下。
只见那片苗床上,不知何时,竟冒出了密密麻麻的嫩芽。嫩绿的芽尖顶着细碎的泥土,倔强地舒展着两片子叶,在晨光里,透着勃勃的生机。有的芽尖还裹着一层薄薄的种皮,像戴着小帽子的顽童;有的已经舒展开叶片,迎着微风轻轻摇曳。
“发芽了!发芽了!”孩子们围着苗床,蹦跳着欢呼,有的甚至激动得红了眼眶,伸手想去摸,又怕碰坏了那娇嫩的芽尖。
豆子蹲在苗床边,小心翼翼地拨开一颗芽尖上的泥土,眼中满是欣喜:“林先生,您看!真的发芽了!极北的槐籽,在青阳城发芽了!”
林望站在一旁,看着眼前的一片新绿,心中满是安宁。他想起了极北的冰原部落,想起了阿吉那张黝黑的小脸,想起了万域各地的槐树林——从流沙城的戈壁,到东极洲的海岸,从极西的荒漠,到极北的冻土,每一株槐树的发芽,都藏着一个关于希望的故事。
百姓们也纷纷涌了过来,挤在苗床边,看着那些嫩生生的芽尖,脸上满是笑意。议事会的孟老先生捋着胡须,感慨道:“这槐籽,是带着万域的心意来的啊。生根发芽,便是万域同心的见证。”
阳光洒在嫩芽上,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晕。微风拂过,老槐树的新叶轻轻摇曳,与苗床上的嫩芽相互应和,沙沙作响。
孩子们蹲在苗床边,学着林望的样子,轻声念起了静心诀。稚嫩的道韵袅袅升起,缠绕着芽尖,像是给这些新生的生命,披上了一层金色的纱衣。
豆子走到林望身边,看着眼前的一片生机,轻声道:“林先生,等这些槐苗长大,我们就把它们送到万域各地去。让极北的槐香,飘遍每一寸土地。”
林望点点头,目光望向远方。他仿佛看到,这些槐苗,正迎着风,长成了郁郁葱葱的大树;仿佛看到,万域的百姓,正坐在槐树下,聊着家常,笑着闹着;仿佛看到,一代又一代的少年,正带着槐籽,走向更远的地方。
他又想起,待槐苗再茁壮些,便要在老槐树下建一座学堂,让万域的孩子都来这里读书识字,学种树,学守心。让平衡之道,在书声与槐香里,代代相传。
春风和煦,槐枝吐绿。
新籽破土,生生不息。
老槐树下的故事,还在继续。
万域的槐香,也永远不会落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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