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唐·李白《行路难·其一》
白光消散时，李婉晴发现自己站在一片纯白空间里。
空间不大，方圆十米，地面是光滑的镜面，倒映着上方流动的数据流。四周没有墙壁，只有柔和的光幕缓缓旋转。这里寂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沉稳、有力，带着历经劫难后的平静。
她低头看自己的手。皮肤完好，没有伤痕，指关节处因常年握弓形成的薄茧依然在。训练服干净整洁，仿佛刚被熨烫过。而在她脚边，猎弓·追日静静躺着，暗红色的弓身在纯白背景中格外醒目。
【校长评价：意识载体重塑完成。坐标：毕业评估层。时间流速：相对静止。协议第二阶段启动】
“学员李婉晴。”
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中性、平稳，却比系统广播多了几分“人格感”。
白色空间中央，光线凝聚成一个人形轮廓。那轮廓逐渐清晰——是个穿着深灰色制服的中年男人，面容普通得让人过目即忘，唯有一双眼睛透着数据流般的光泽。
“我是毕业评估官，编号GA-001。”男人开口，声音和他的人一样平淡无波，“根据终焉协议，我将主持你的毕业程序。请确认你的身份。”
李婉晴弯腰拾起猎弓，将弓弦轻轻搭在肩上：“李婉晴，编号S-001-临时，申请毕业审查。”
评估官点头。他抬手在空中一划，白色的空间里浮现出四面半透明的数据屏。
第一面屏幕开始播放画面——是李婉晴进入深渊学园后的所有关键节点。
画面快进，最终定格。
【校长评价：履历审查通过。副本存活率：100%。综合评价：SSS（历史第三人）】
“你的表现符合毕业标准。”评估官说，“现在进入第二阶段：真相告知。”
第二面屏幕亮起，呈现出一组复杂的数据模型。李婉晴看着那些图表，呼吸微微加快——这是她等待已久的答案。
“深渊学园所谓‘寿命交易’，本质是生物能量采集。”评估官的声音毫无波澜，像是在讲解一道数学题，“人类的生命活动会产生一种可量化能量，学园通过副本中的‘寿命消耗’机制进行采集。你支付的38年寿命，实际被转化为3842单位标准生物能。”
屏幕上，一条曲线开始攀升。
“根据蜃楼协议最高转化率，以及你意识纯净度99.7%的评估结果，系统将返还这些能量，并执行100倍转化。”
第三面屏幕弹出实时数据：
【转化程序启动】
【输入：3842单位生物能】
【转化系数：x100】
【输出：单位生命潜能（纯净态）】
【转化完成】
李婉晴感觉到体内涌起一股暖流。那感觉难以形容——仿佛干涸的河床突然涌入清泉，每个细胞都在欢呼。她的视野更清晰了，听力更敏锐了，连思维速度都提升了一个量级。这不是超能力，而是生命本身被优化到了理论极限。
【校长评价：寿命骗局揭穿完成。学员情绪波动值：3.2（极低）。认知接受速度：0.8秒（历史最快）】
“为什么不愤怒？”评估官忽然问。
李婉晴抚摸着猎弓的弓臂，那些磨损的痕迹熟悉得如同掌纹：“因为我从没相信过这所学园。我只相信自己的判断，和那些愿意并肩作战的人。”
评估官沉默了两秒。数据在他眼淌。
“逻辑自洽。”他说，“进入第三阶段：刻印授予。”
白色空间开始旋转。地面裂开一道缝隙，一枚黑色晶体缓缓升起。它巴掌大小，表面有银色纹路如血脉般流淌。晶体悬浮到李婉晴面前，投射出三行文字：
【毕业刻印·真】
【功能：系统单向连接\/生命潜能容器\/现实坐标定位】
【绑定对象：李婉晴（不可转移）】
“触碰它。”评估官说。
李婉晴伸出手。指尖触及晶体的瞬间，一股信息流直接涌入意识——
那是一个坐标。不是地址，不是经纬度，而是一种更深层的“存在定位”。她能清晰感知到，在某个方向、某个维度层面上，有一个点，那是她来的地方，是她要回去的“原点”。
坐标附带信息：现实时间流逝11个月零7天；环境安全；生命维持装置运行中。
【校长评价：现实坐标注入成功。精度：原子级。脱离后生存概率：99.8%】
“第四阶段：队友归位。”
评估官抬手，白色空间一侧裂开金色光隙。
第一个走出来的是林楠。他踉跄一步站稳，眼神从茫然迅速转为锐利。看到李婉晴时，他紧绷的肩膀松弛下来，轻轻点了点头。
第二个是石浩。他单膝跪地，额头青筋暴起，喉咙里发出压抑的低吼——魔化后遗症还在发作。但他强行控制住了，缓缓站起时，眼中的暗红已经褪去大半。
“控制住了？”李婉晴问。
“勉强。”石浩声音沙哑，“需要时间。”
第三个光隙展开得格外温柔。苏茜从中走出，步伐平稳。她的记忆还停留在被偷袭的那一刻，所以当她看到三人都在时，眼中闪过困惑，随即化为释然。
“赵峰呢？”她问。
评估官指向第四道光隙——那道光隙没有走出人，而是飘出一枚银色吊坠，缓缓落到苏茜手中。
“他的意识损伤过重，无法直接实体化。”评估官解释，“根据协议，混沌青莲的维系程序已激活。他的意识数据封存在这枚载体中，将在现实世界温养3至6个月后尝试唤醒。”
苏茜握紧吊坠，指节发白，但声音很稳：“明白了。我们会等他。”
【校长评价：团队归位完成。完整性保持度：80%，符合协议预期】
评估官向后退了一步。他的身体开始透明化，数据流从边缘开始逸散。
“所有程序执行完毕。”
“深渊学园记录：学员李婉晴，完成全部试炼，SSS级评价，准予毕业。”
“现在，你可以离开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白色空间开始崩解。
不是毁灭式的崩塌，而是温柔的消散。白色如潮水般褪去，露出背后无垠的星空。那些星星都是光点——每一个光点，都是一个已经结束的副本，一段被封存的记忆，一个或毕业或消亡的学员。
而在星空中央，出现了一扇门。
一扇木质的、斑驳的、带着真实世界气息的门。门缝里透出微光，传来声音——远远的汽车鸣笛、风吹树叶的沙沙声、模糊的人语……
那是家的声音。
李婉晴看向队友。林楠已经整理好衣领，石浩深吸一口气压下最后一点紊乱，苏茜将吊坠小心地戴在颈间。
“准备好了吗？”李婉晴轻声问。
林楠率先迈步：“早就准备好了。”
石浩咧嘴一笑：“这破地方，我一秒都不想多待。”
苏茜握住颈间的吊坠，目光坚定：“带我们回家。”
李婉晴点头。她最后看了一眼这片星空——那些光点中，似乎有白浅和折颜最后的微笑，有高垣无声的告别，有无数个挣扎与求生的日日夜夜。
然后她转过身，推开了那扇门。
光涌了进来。
温暖、真实、带着人间烟火气的光。
校长评价：
学员李婉晴以理性、坚韧与合作精神完成全部试炼。对真相的快速接受、对责任的坚持、对队友的维护，均达到历史最优数据。SSS级评价实至名归。预测现实适应成功率99.8%，未来变数观察价值：极高。深渊学园记录归档——此编号永久封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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