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子放下手机，清华学生团队的合作申请还在屏幕上亮着。他没来得及多看一眼，会议室的门就被推开了。
三名技术部的人鱼贯而入，后面跟着一个穿灰蓝色工装的男人，手里抱着一叠图纸。老夫子认得他，姓周，做设计的，三年前为数据中心改过风道，硬是拖了工期两周，就为了算清楚空气怎么流才最稳。
“人都到齐了？”老夫子站起身，点了点投影仪，“开始吧。”
周设计师把图纸摊在桌上，一张平面图投到了墙面上。实验室的布局已经画好，分区明确，颜色区分了高危区、操作区和数据处理区。
“这是第三版方案。”周设计师声音不高，“按照上次会议意见调整过，但还有几个地方需要确认。”
技术部的小李立刻指着屏幕：“质谱仪的位置不行，离神经信号舱太近。运行时电磁场会干扰采集精度，误差可能超过允许范围。”
王工点头：“我们做过测试，哪怕偏移两米，数据噪点就能降三成。”
老夫子没说话，打开金手指界面。三维模型瞬间加载完成，实验室的虚拟影像浮现在空中，人流、设备运转、气流走向全都动态显示。
“模拟三个月日常使用。”他说。
画面开始流动。研究人员走动，设备启动，通风系统运行。十秒后，质谱仪周围出现红色波纹，信号舱的数据曲线明显抖动。
“问题确实存在。”老夫子关掉模拟，“换方案。”
周设计师拿出两张新图。“A方案把质谱仪移到西侧隔间，空间够，但储物柜得砍掉一半。b方案不动位置，加屏蔽墙，线路错层走顶棚和地下。”
小李皱眉：“A方案省事，可以后东西放哪？试剂、耗材、备用模块，全堆走廊？”
王工接着说：“b方案贵点，施工麻烦，但长远看更稳。就是得重新布线，工期要延三天。”
会议室安静下来。
老夫子再次启动金手指，调出成本与稳定性对比数据。b方案初期投入高百分之十二，但三年内故障率低四成，维修成本少一半。
“选b。”他说，“屏蔽墙用双层合金板，中间加绝缘层。线路走地下槽，顶上留检修口。”
周设计师低头记下，嘴角微动。这人不常夸人，但只要点头，就意味着认可。
“通风呢？”另一个技术员问，“昨天环保组提醒，挥发性试剂储存区排风量不够，按新规差百分之十五。”
周设计师翻页，展示新风系统设计。“目前是每小时换气八次，可以提到十次，但噪音会上升，隔壁安静区受影响。”
老夫子看向金手指的人体工学数据库。“有没有办法局部加强？比如只在开启状态下自动提速。”
“有。”周设计师点头，“加感应器，检测到容器开启就触发强排，平时保持基础风量。”
“那就这么办。”老夫子说，“再加个报警机制，浓度超标直接锁死操作台，防止误操作。”
王工笑了一声：“这下连偷懒都难了。”
会议继续。
实验台高度成了下一个争议点。技术部两个年轻成员个子高，抱怨以前的台面太矮，弯腰久了腰疼。有人提议统一按平均身高设标准。
“别搞平均。”老夫子打断，“能调节就行。”
金手指弹出一组数据：最佳操作高度因人而异，波动范围达十五厘米。固定台面会让三成使用者长期不适。
“全部改成电动升降台。”他说，“指纹登录后自动调到个人设定高度。”
周设计师愣了一下：“这成本……”
“加进预算。”老夫子语气没起伏，“人不舒服，效率就低。效率低，比多花十万更贵。”
会议室里有人轻笑。这话听着像算账，其实是在护人。
讨论转到安全通道。原设计主通道宽一点三米，符合基本标准。但技术部要求加宽。
“大型设备进场要拆门？”小李问，“上次搬磁共振仪，门框锯了半边。”
“这次不留遗憾。”老夫子盯着模型，“所有主通道不得低于一点五米。紧急出口标识加密，每五米一个，拐角双标。”
周设计师快速修改图纸，嘴里念叨：“这得重算承重……柱子位置要动……”
没人反对。他知道这帮人做事的脾气——宁可前期多改十稿，也不愿后期出一次事故。
“最后一个问题。”王工翻开笔记本，“洗手池。”
所有人都抬头。
“不是小事。”他解释，“三个区都要有，特别是高危区出来必须第一时间冲洗。现在只有一个，位置还不顺路。”
周设计师指图：“加两个可以，但水管要绕梁，施工复杂。”
“复杂也得加。”老夫子说，“人在应急状态下不会绕路。谁指望研究员冒着风险多走十步去洗手，谁就不配设计实验室。”
这句话落下，会议室没人再提成本或工期。
图纸改到第五轮，空调回风口的位置又出了问题。最初设计在正上方，但金手指模拟发现，热空气上升时会形成死角，某些区域温度始终偏高。
“影响精密仪器校准。”技术员说，“温差超过零点五度就不行。”
“改侧送侧回。”周设计师迅速调整，“风从侧面进，对面出，形成横向流动。”
老夫子点头：“加上温控联动，哪个区超温，自动调节风量。”
“还得考虑清洁。”小李提醒，“滤网位置要方便拆卸，不然半年积灰没人管。”
“设快拆卡扣。”周设计师记下，“每月自动生成维护提醒。”
时间滑过下午三点。
最终版方案定稿。老夫子一页页翻过打印稿，确认每一项修改都已落实。他合上文件，在封面写下“S1-实验室规划V6”然后递还给周设计师。
“这版图。”他说，“能用十年。”
周设计师接过本子，手指在封面上停了几秒。他做了二十年设计，听过无数评价，但这一句最重。
技术部的人收拾电脑准备离开。
“等等。”老夫子叫住他们，“下周施工交底会，你们三个都到场。有问题当场提，别等开工后再返工。”
“明白。”
“还有，”他转向周设计师，“电子版今晚发我。我要带回家再看一遍。”
“没问题，八点前上传系统。”
会议结束。
其他人陆续走出会议室。老夫子仍坐在原位，手里拿着那张最终平面图。他没翻动，只是看着。
周设计师站在门口，犹豫了一下：“您还有什么要补充的？”
老夫子抬起头：“没有。只是在想，等第一批人进来做实验，会不会觉得哪里别扭。”
“您已经想到他们前面了。”
老夫子没接话，低头把图平放在桌角，用保温杯压住一角。窗外阳光斜照进来，落在“紧急逃生路线”几个字上。
他伸手关掉了投影仪。
房间暗了一半。
手机震动起来，是林主管的消息。
【清华那边回复了，同意公开代码规则。陈远说他们团队今晚就开始拟题。】
老夫子回了个“好”字。
刚打完字，周设计师忽然又探头进来。
“差点忘了。”他说，“消防验收有个新规定，本月起所有实验室必须配备双电路应急照明，断电后持续供电不低于四十分钟。”
老夫子抬眼：“加进去了吗？”
“加了，在最新版图纸第十七页。”
“不是我说的。”周设计师摇头，“是住建局昨天刚发的通知，我们也是今早才收到。”
老夫子盯着他看了两秒，突然笑了。
他打开金手指的历史记录，快速检索过去二十四小时内的政策更新条目。
一条未读信息跳了出来。
《关于进一步加强科研场所消防安全管理的通知》，发布时间：今日上午九点四十三分。
他闭上眼，又睁开。
有些事，别人以为是巧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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