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八，杀猪的日子到了。
如果说网鱼是热闹，那杀猪就是盛大。
一大早，夏元一就带着村民们来到了老家这边，他挑中了第一胎出来的两条大肥猪，这两条大黑猪养了一年多的时间，又有石头哥帮忙照顾。
现在看起来大概有个四百多斤。
刚刚好杀了吃肉。
四百多斤，这个重量在这个世界，绝对算得上是猪王级别的了。
当然，也是因为这两条大黑猪养得够久的原因，而且还因为夏邑村最近两年不缺粮食的原因。
不然还真没办法长那么重。
杀猪的地方选在村中央的空地，这里宽敞，也方便大家围观和帮忙。
刚刚好在空地旁边还有两棵大树，可以吊住这两头大肥猪。
一大早，专门请来的屠夫就到了，是邻村有名的刘一刀，五十多岁，干这行三十年了，手法利落。
他还带了个徒弟，两人背着全套工具。
也是因为村子里面没有杀过猪的屠夫，只能请人过来。
空地上已经用石头垒起了临时灶台，上面架着一口巨大的铁锅，锅里水已经烧得滚开，冒着腾腾热气。
旁边摆着两条结实的长凳，几张门板，以及接血用的大木盆。
两头大黑猪被十几个壮汉从圈里赶了出来。
这两头猪似乎预感到了什么，哼哼唧唧不肯走，力气又大，费了好大劲才被连推带拉地弄到空地上。
“好家伙，这猪真够肥的！”
刘一刀看到猪，眼睛一亮，绕着转了一圈，拍了拍猪背，发出沉闷的响声不由赞叹道：“这膘，少说也得四指厚！王爷，您这猪喂得可真是下了一番功夫的。”
夏元一笑笑没说话，人吃啥，它们吃啥，能不肥吗。
杀猪是技术活，也是力气活。
按照规矩，主家要有人按住猪。
夏大柱和夏五六当仁不让，再加上大熊哥和二牛哥，四个壮汉上前，两人按头两人按腿。
猪似乎感觉到了危险，开始拼命挣扎，发出刺耳的嚎叫。
但四个汉子都是干惯农活的，力气大，死死按住。
杀猪对于刘一刀刘大师来说已经算是驾轻就熟了，没什么好说的，也就是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然后鲜红的猪血喷涌而出，流入早就准备好的大木盆里，盆里提前放了盐和水，有妇人立刻开始搅拌，防止凝固。
这可是好东西。
前世听那卖猪肉的说猪血除尘，以前夏元一不懂这是什么意思，感觉不明觉厉。
等到长大才知道，这是个误区···
这边，等到猪不动了。
刘一刀和徒弟开始接下来的工序，烫毛和刮毛。
烫毛是个关键环节。
烧开的热水浇在猪身上，要温度合适才能把毛刮干净。
刘一刀经验老道，指挥着徒弟浇水，自己则试水温。
热水一浇，白色的蒸汽腾起，带着一股特有的气味。
刮毛用的是特制的刮刀，一片片黑毛被刮下来，露出下面那带着一些黑色的猪皮。
这过程需要耐心和细心，尤其是猪头和猪蹄这些褶皱多的地方。
围观的村民越来越多，里三层外三层。
孩子们既害怕又好奇，躲在大人身后探头探脑。
妇人们则已经开始议论哪块肉好，准备怎么分了。
毛刮干净，白白胖胖的猪被吊了起来，开膛破肚。
刘一刀手法娴熟，刀锋过处，内脏被完整地取出来，分门别类放好。
内脏和猪下水都分开放，这些对于夏元一来说都是好东西。
不过现在的人都不喜欢猪下水和内脏。
特别是大肠，夏元一最中意的了，只要清洗干净就好。
“这猪油真厚！”
看到那大块大块雪白的板油和肥膘，众人发出惊叹。
这年头，油可是金贵东西。
接下来就是分割。
刘一刀按照猪的骨骼结构，庖丁解牛般将整猪分割成各个部分。
刀刃和骨头接触时发出的咔嚓声，听起来竟有些悦耳。
两头猪，足足分了两个多时辰。
当最后一块肉被切好放在干净的门板上时，空地一侧已经堆起了一座肉山。
白花花的肥肉，红白相间的五花，精瘦的里脊，还有硕大的猪头等肉在冬日的阳光下，泛着诱人的光泽。
所有人都眼巴巴地看着，暗暗咽着口水。
这两年虽然不缺吃食，但一下子看到这么多鲜肉，还是让人忍不住激动。
这次是老爷子夏大力站了出来。他清了清嗓子说道：“乡亲们，老规矩，按户分！每户先分五斤好肉，剩下的骨头如果大家需要也可以拿一些回去····。
猪头和猪内脏这些，村里统一处理，做成菜，今天中午咱们就在这儿，一起吃杀猪菜！”
“好！”
“老太爷英明！”
欢呼声震天响。
这个分法，公平又实惠，几乎每家都能分到不少的肉，足够过个肥年了！
分肉又是一番热闹。
夏大柱掌秤，夏元一的嫂子谭芷登记，刘一刀带着徒弟帮忙切肉。
村民们拿着篮子或是盆子排队，轮到自家时，眼睛都笑成了缝。
领到肉的人，小心翼翼地把肉装好，脸上是藏不住的笑容，互相比较着谁家的五花更肥，谁家的排骨更整齐。
空地上，几口大锅已经支了起来。
村里手艺好的几个婶子开始忙活杀猪菜。
新鲜的血肠灌起来，大骨头扔进锅里熬汤，五花肉切片和酸菜一起炖，猪肝爆炒，猪肚做汤····浓郁的香气很快弥漫开来，勾得人肚里的馋虫咕咕叫。
夏元一特地让小菊拿了一些大肠回家。
等到晚上专门炒一个辣椒炒大肠。
他馋这一口已经很久了。
不过，小菊拿着大肠的时候，却是一脸的嫌弃，看得出来，这个丫头还没有做过大肠呢！
不过不怕，等到夏元一将大肠做出来后，这个丫头就知道好不好吃了。
中午时分，长长的条桌摆了起来，一碗碗热气腾腾的杀猪菜端了上来。
男女老少围坐在一起，喝着用鱼汤打底，加入新鲜猪肉和酸菜炖煮的浓汤，吃着爽脆的爆炒猪肝，啃着软烂入味的骨头，笑声和碗筷碰撞声响成一片。
夏元一也坐在人群中，端着一碗汤，看着眼前这喧闹而真实的场景。
孩子们啃骨头啃得满脸油光，男人们举着粗瓷碗以汤代酒互相敬着，妇人们一边吃一边聊着家常。
他的目光扫过那一张张满足的笑脸，扫过远处仓库里堆积的粮食，扫过家家户户屋檐下挂着的咸鱼和腊肉。
冬天很冷，但人心很暖。
年关将至，这浓浓的烟火气，这实实在在的收获，或许就是他来到这个世界，最想看到也最该守护的东西。
他喝了一口热汤，鲜美的滋味从舌尖一直暖到胃里。
这个年，注定是个肥年。
而这样的日子，他希望年年都有，家家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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