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旧三章合成两章)
老师的离去,并未让卡厄斯兰那的生活陷入停滞或混乱。
相反,那柄留下的精铁大剑,仿佛成了某种无声的鞭策,让他更加自律和刻苦。
天未亮时,他依旧会早起,在晨雾中于自家庭院或溪边空地,挥动那柄沉重的大剑。
剑招是老师教导的那些看似基础、实则千锤百炼的动作:劈、刺、撩、扫、格、截。
没有花哨的名称,只有汗水浸透衣背的重复,直到每一寸肌肉都记住发力的角度,直到呼吸与剑势完全同步。
白日里,他依旧是田间那个勤劳健壮的年轻人,帮父母分担着繁重的农活。
夜晚,他有时会去溪边老树下坐坐,粉发的女孩大多时候都在,安静地听他讲述白日的琐事,或者只是陪他一起望着星空。
只是,他再也不会在深夜溜去那座竹林庭院了。
日子似乎会这样平静地、一成不变地流淌下去,就像哀丽秘榭那条溪水,直到地老天荒。
卡厄斯兰那也渐渐适应了没有老师直接指导的日子,将那柄剑和老师的教诲,连同那些关于外面世界光怪陆离的故事,一起封存在心底某个角落,专注于眼前触手可及的、带着泥土气息的安稳生活。
然而,命运的转折,往往在最猝不及防的时刻降临。
那是一个看似寻常的午后。
卡厄斯兰那正在村东头自家的麦田里,挥舞着镰刀收割金黄的麦穗。
阳光炽烈,空气中弥漫着麦秆和泥土的芬芳,远处传来其他村民劳作时的隐约谈笑声。
一切安宁而祥和。
忽然,一阵带着凉意的、不寻常的风从北边的山隘口吹来。
这风并不猛烈,却带着一股难以形容的、令人心底发毛的阴湿气息。
卡厄斯兰那直起腰,擦了把汗,下意识地朝风吹来的方向望去。
只见天际尽头,原本湛蓝的天空,正被一种粘稠如墨汁般的黑暗迅速浸染。
那黑暗并非乌云,更像是有生命的雾气,翻滚着、蠕动着,以惊人的速度向着村落的方向蔓延而来。
阳光在那黑雾面前迅速黯淡、熄灭,仿佛被无形的巨口吞噬。
原本明亮的午后,转眼间便被一片令人窒息的、没有一丝光亮的深沉昏暗所笼罩。
黑雾所过之处,山林褪色,溪流失声,连风都仿佛冻结了。
卡厄斯兰那的心脏猛地一抽,一股源自血脉深处的、近乎本能的强烈不安瞬间攫住了他。
这景象……这令人绝望的黑暗……
老师低沉而平静的讲述,猝然冲破记忆的闸门,无比清晰地在他脑海中炸响。
“……黑雾降临那天,天空也会被染成黑色,没有一丝光亮能够透进……”
“……黑雾之中有怪物开始袭击人类,但请小心身边的人,处于黑雾中,大多数人会被同化,开始攻击你们……”
“……这时候,请拼命逃跑吧!向着远离黑雾的方向跑。”
黑潮!是老师说过的黑潮!
“不好,爸!妈!”
卡厄斯兰那扔下镰刀,所有的慵懒和平静瞬间被抛到九霄云外,只剩下无边的恐惧和急切。
他像一头发狂的豹子,爆发出全部速度,向着家的方向狂奔而去。
黑雾蔓延的速度看上去不快,却带着迷惑性,开始稀薄,当你发现时,已经晚了。
当他冲进村子时,昏暗已经笼罩了大半村落。
更可怕的是,村子里的景象让他血液几乎冻结。
“呃啊——!”
“救……救命……”
“不……不要过来!”
凄厉的惨叫、痛苦的呻吟、绝望的哭喊从四面八方传来。
他看到平日里和蔼可亲的邻居张大婶,正痛苦地蜷缩在地上,皮肤下仿佛有黑色的蚯蚓在蠕动,双眼迅速被浑浊的黑暗覆盖,口中发出非人的嗬嗬声,四肢以怪异的角度扭曲着。
他看到村口酒馆那个总是笑眯眯的胖老板,此刻面目狰狞,嘴角淌着涎水,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
……
被黑雾触及的人,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失去神智,身体发生畸变,化为只知破坏与吞噬的怪物!
与此同时,村子外围的栅栏方向,也传来了密集而恐怖的嘶吼声。
内外夹击!
绝望如冰冷的海水,瞬间淹没了卡厄斯兰那。
他只是个在和平村落长大的年轻人,即便跟随老师练了几年剑,又何曾见过如此地狱般的景象?
血腥、扭曲、疯狂、死亡……这些词汇突然变成了眼前活生生的现实。
“跑!快跑啊!”
“孩子他爹!”
“往南边跑!”
幸存的、尚未被完全侵蚀的村民们哭喊着,胡乱地奔跑着,场面一片混乱。
卡厄斯兰那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手脚冰凉,胃部一阵痉挛。
恐惧,真实的、几乎要将他吞没的恐惧,让他几乎想要转身,跟着那些逃命的人一起,不顾一切地逃离这个正在变成地狱的地方。
就在这时,一道黑影猛地从旁边一条小巷里窜出。
那是一个已经完全变异的村民,曾经可能是村里的铁匠学徒,如今双臂异化成锋利的、闪烁着金属寒光的骨刃,双眼赤红,涎水横流,嘶吼着朝卡厄斯兰那扑来,速度奇快!
腥风扑面!
死亡的危机感让卡厄斯兰那头皮发麻,大脑一片空白。
但就在那骨刃即将触及他脖颈的瞬间——
锵!
不是金属交击声,而是他体内某种东西被猛然触发的声音。
多年苦练形成的肌肉记忆,在生死关头压倒了恐惧的本能。
他的身体几乎是自动做出了反应——左脚猛地向侧后方撤步,拧腰,沉肩,险之又险地避开了那致命的一爪。
骨刃擦着他的衣襟划过,带起几缕被切断的黄色布丝。
与此同时,他的右拳,几乎在躲避动作完成的同一刹那,下意识地、灌注了全身力气和那正在体内奔涌的莫名力量,循着一个最直接、最本能的轨迹,狠狠轰在了那怪物的侧肋!
“嘭!!!”
一声沉闷得令人牙酸的爆响。
那怪物前冲的势头戛然而止,整个躯体像被攻城锤正面击中,以一种诡异的、几乎折叠的方式向后抛飞出去,撞塌了旁边一座柴房的土墙。
落地时,它已经不成形状,碎骨、污血和扭曲的黑色组织溅得到处都是,只剩下微微的抽搐。
一击,毙命。
卡厄斯兰那保持着出拳的姿势,僵在原地。
他低头,愣愣地看着自己的拳头。
指骨关节有些发红,微微发麻,但皮肤完好无损。
拳头表面,甚至还残留着一点粘稠的、暗红色的污迹。
我……打死了它?
只用了一拳?
我有……这么强吗?
一股荒谬的不真实感混杂着初尝力量的震撼,冲击着他的心神。
老师的教导、夜以继日的苦练、体内那股日益明显的暖流……在这一刻,终于显露出了冰山一角。
但他没有时间沉浸在震惊中。
家的方向,父母的安危,像烧红的烙铁烫在他的心上。
“爸!妈!”
他再次嘶喊出声,声音因为紧张和刚才的爆发而有些沙哑。
他不再理会周围的混乱和零星扑来的怪物,凭借着对村子地形的熟悉和远超常人的速度与反应,左冲右突,避开主要的人群和怪物群,拼命朝着记忆中最温暖、最安全的那个石屋冲去。
路上,他又遇到了两次袭击。
一次是一只从屋顶扑下的、类似巨大蝙蝠的黑影,被他矮身躲过,反手一拳砸碎了其半个头颅。
另一次是三个肢体扭曲、动作僵硬的“村民”,他捡起地上一根断裂的锄头柄,运用剑术中的扫击技巧,猛地横扫,竟然将三个怪物同时拦腰扫断!
力量,实实在在的力量,正在他手中流淌。
恐惧依旧存在,但一种保护所爱之人的强烈意念,正将恐惧转化为燃烧的战意。
终于,他看到了自家那爬满青藤的石屋。
屋门紧闭,窗户里透出微弱而摇曳的光芒——是火光!
他冲到门前,用力拍打。
“爸!妈!是我,卡厄斯兰那,开门!”
门内传来一阵慌乱的响动,随即门被拉开一条缝,母亲奥妲塔苍白而惊恐的脸露了出来。
看到儿子,她眼中的绝望稍退,急忙将他拉了进去,又飞快地关上门,插上门栓。
屋内,父亲希洛尼摩斯正手持一柄砍柴的斧头,挡在房间中央。
而在壁炉旁,一堆小小的篝火正静静地燃烧着,橘黄色的火焰跳动着,散发出有限但坚定的光明和温暖,将屋内的黑暗与屋外那令人窒息的漆黑隔绝开来。
这篝火似乎有些不同寻常,火焰中心隐约有一点淡淡的金色,正是这点异常,让黑雾无法轻易侵入这间石屋。
“儿子,你没事,真是太好了!”希洛尼摩斯看到卡厄斯兰那,松了口气,但斧头依旧紧握。
显然,他刚刚是想出门寻找卡厄斯兰那。
“外面……外面到底怎么了?那黑雾,还有那些叫声……”
“是黑潮。”卡厄斯兰那喘着气,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用老师描述过的词汇解释道:“一种……吞噬一切的黑暗。被黑雾碰到的人会变成怪物。”
奥妲塔捂住了嘴,眼中含泪。
希洛尼摩斯脸色更加难看。
“快,儿子,你赶紧逃走!”奥妲塔抓住卡厄斯兰那的手臂,声音颤抖。
“村里老人传下来的故事里说过,遇到天黑地黑、怪物吃人的时候,唯一的活路就是跑,跑得越远越好!别管我们,你快走!”
“对!”
希洛尼摩斯也反应过来,将斧头塞向卡厄斯兰那。
“拿着这个防身,从后窗爬出去,往南边山里跑!我跟你妈身体不如你,跑不动,不能拖累你!”
看着父母在绝境中首先想到的仍是自己的安危,卡厄斯兰那心中酸楚与暖流交织,但更多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坚定。
“不。”他握住母亲冰凉的手,又看向父亲,斩钉截铁地说:“我不走。要走,我们一起走。”
“你这傻孩子!”希洛尼摩斯急了,“一起走怎么走得掉?那些怪物……”
“我能保护你们。”
卡厄斯兰那打断父亲的话,眼神明亮而锐利,再无平日的憨厚,只有属于战士的沉着。
他松开母亲的手,快步走到自己房间,从床底一个极其隐秘的角落,拖出了一个用油布包裹的长条物体。
解开油布,那柄老师留下的精铁大剑显露出来。
厚重的剑身在屋内篝火的映照下,泛着幽冷而坚实的寒光,剑刃上的冷冽仿佛能驱散空气中的不安。
卡厄斯兰那握住那熟悉的、沉甸甸的剑柄,一股难以言喻的安心感与力量感从掌心传递全身。
他回想起老师将剑递给他时的眼神,回想起无数个月夜下的挥汗如雨,回想起刚才自己一拳一脚击毙怪物的情景。
他深吸一口气,转身面对满脸惊愕的父母,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心。
“老师说过,我已勉强拥有保护亲人的力量。”
他手腕微转,剑尖斜指地面,摆出一个标准的起手式。
篝火的光芒在他银白的发梢和冷冽的剑锋上跳跃。
“我相信他。”
“也相信我自己。”
“爸,妈,跟我走。我们杀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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