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握着精铁大剑,卡厄斯兰那将父母护在身后,一家三口冲出了那间暂时安全的石屋,投身于被绝望与疯狂笼罩的哀丽秘榭。
屋外的景象比之前更加骇人。
黑雾如同活物般流淌在村巷间,能见度极低,只能勉强看清数米内的轮廓。
曾经熟悉的院落、篱笆、磨坊,都笼罩在令人不安的阴影中。
更令人心碎的是那些在黑暗中蹒跚、嘶吼的身影。
他们曾是亲切的邻居、一起长大的玩伴、慈祥的长辈。
此刻,他们大多已面目全非,皮肤灰败溃烂,眼中闪烁着疯狂的红光,肢体扭曲变形,有的长出利爪,有的口中滴落腐蚀性的涎水,凭着残留的本能或纯粹的破坏欲,攻击着一切活物。
“是……是隔壁的老约翰……”
母亲奥妲塔颤抖着指向一个拖着断腿、却仍张牙舞爪扑来的身影,声音带着哭腔。
父亲希洛尼摩斯尽管脸色惨白,握着斧头的手臂都在发抖,却还是下意识地上前半步,想把妻儿挡在更后面。
“别、别过来!”他色厉内荏地吼道,举起斧头。
“爸,后退。”卡厄斯兰那的声音平静而坚定,盖过了父亲的颤抖。
他一步跨出,挡在父母身前,手中大剑划过一道沉稳的弧光。
没有犹豫,没有花哨。
老师教导的最基础、最直接的劈砍。
剑锋切入肉体的闷响令人牙酸。
曾经和善的老约翰,如今的怪物,被这一剑斜肩铲背,几乎劈成两半,污血和黑色的组织液飞溅。
卡厄斯兰那手腕微震,甩掉剑身上的污秽,动作干净利落得让他自己都有一瞬的恍惚。
“跟紧我,别掉队。”他低声对父母说,没有回头,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前方昏暗的巷道。
接下来的逃亡之路,是一场血腥而沉默的搏杀。
卡厄斯兰那成了破开黑暗与疯狂的刀锋。
他挥舞着沉重的大剑,动作迅猛而精准。
面对从角落扑出的变异村民,他或劈或刺,往往一击毙敌。
遭遇三五成群的怪物围堵,他便运用剑术中的横扫与格挡,用大剑创造空间,将威胁逐一清除。
他的力量远超这些刚刚被侵蚀的“村民怪物”,老师的教导和黄金裔的潜力,在此刻生死搏杀中飞速转化为实战经验。
每一次挥剑,肌肉的记忆都在深化。
每一次闪避,对危险的感知都在增强。
最初的恐惧被一种冰冷的专注取代。
保护身后的人,杀出一条生路。
然而,带着两位毫无战斗力、且因恐惧和悲痛而步履蹒跚的普通人,前进的速度远不及他独自一人。
他必须时刻分神留意父母的情况,确保他们不被掉队的怪物袭击,还要选择相对安全、怪物较少的路线,无法完全放开手脚冲杀。
这使得他无法快速突破,只能边战边退,稳步向村外挪动。
黑雾本身扩散的速度其实并不算快得离谱,更多是一种缓慢进行的吞噬。
悲剧在于,起初无人识得其真面目,等它真正降临、人们惊觉不对时,往往已经失去了最佳的逃离时机。
哀丽秘榭便是如此,宁静麻痹了警惕,当黑暗真正笼罩时,大多数村民甚至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便已被侵蚀或包围。
一路上,卡厄斯兰那看到了更多惨状。
曾经充满欢声笑语的学堂,窗户破碎,里面传来非人的咀嚼声。
总是飘着麦香的磨坊,如今只传出木材断裂和野兽般的咆哮。
小溪边,几具残缺不全的尸体漂浮在颜色诡异的水面上……每看一眼,他的心就沉下去一分,手中的剑却握得更紧。
不知厮杀了多久,挥剑的手臂开始感到酸麻,呼吸也变得粗重。
前方,浓稠的黑雾终于开始变得稀薄,隐约能看见更远处未被吞噬的山林轮廓。
那是村子的边缘,像是生与死的交界线。
“快到了!”
卡厄斯兰那精神一振,奋力将最后两个挡路的怪物劈倒,率先冲出了黑雾笼罩的范围。
清冷的空气涌入肺叶,父母也跟踉跄跄地跑了出来,三人瘫坐在一片相对干净的草地上,剧烈喘息。
短暂的喘息后,卡厄斯兰那站起身,望向身后那片吞噬了他整个童年和少年时代的黑暗。
村庄的影子在其中扭曲,怪物的嘶吼隐约传来。
“爸,妈,”他转身,语气坚决。
“你们继续往西边走,别停。我会很快追上你们。”
“什么?”希洛尼摩斯猛地抬头:“儿子,你要干什么?一起走啊!”
奥妲塔也紧紧抓住儿子的手臂,眼泪终于滚落:“卡厄斯兰那,别回去!太危险了!”
“我必须回去看看。”卡厄斯兰那轻轻掰开母亲的手,声音低沉却不容置疑。
“村子里……可能还有人活着,被困住了。我回去找找,能救一个是一个。”
这个理由光明正大,充满了年轻人的热血与责任感。
然而,在他内心深处,还有一个更迫切、更隐秘的声音在呐喊。
昔涟!
那个只有他能看见的、粉色头发的女孩。
黑雾降临前,她是否还在溪边?
她有没有逃出来?
她……会被黑雾影响吗?
无数个问题像爪子一样挠着他的心。
他无法想象将她独自留在那片地狱里。
无论她是什么,是他的幻想,还是某种特殊的存在,她都是他生命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不行!绝对不行!”希洛尼摩斯站起来,试图阻拦:“里面全是怪物,你刚才也差点受伤,回去就是送死!”
“爸,相信我。”卡厄斯兰那看着父亲的眼睛,篝火映照过的、带着奇异坚定的蓝眸,此刻在昏暗的天光下显得格外明亮。
“老师教我的,不只是挥剑。我知道该怎么做。你们先走,往西,我会追上来的。快走,别再耽搁了!”
他的语气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威严和决绝。
希洛尼摩斯和奥妲塔怔住了,他们第一次在儿子身上看到如此陌生的、令人无法反驳的气势。
最终,在卡厄斯兰那近乎强硬的催促和保证下,两人含泪一步三回头地向着西方蹒跚而去。
目送父母的身影消失在远处的山道拐角,卡厄斯兰那深吸一口气,握紧大剑,义无反顾地再次冲入了那片吞噬光明的黑雾之中。
这一次,他目标明确。
直奔村外的小溪,那棵老树下。
“昔涟——!”
“昔涟!你在哪里?!”
他一边快速移动,躲避或斩杀沿途的怪物,一边放声呼喊。
声音在死寂和怪啸的村庄里回荡,显得孤独而急切。
他先去溪边。
秋千在昏暗的光线下静静悬挂,树下的大青石空无一人。
河水呜咽,颜色比往常更加深暗。
“昔涟!”他对着空旷的溪岸呼喊,只有风声回应。
他不死心,开始以榕树为中心,向村庄内部搜索。
他冲进每一条她可能出现的小路,检查每一个她曾好奇驻足过的角落。
他甚至冒险回到了自家附近,希望她或许会去那里找他。
没有。
哪里都没有那个粉色头发、微笑的身影。
而随着他深入村庄,绝望的发现越来越多。
幸存者的迹象几乎为零。
他看到更多熟悉的面孔变成了怪物,有些甚至还能依稀辨认出昨日一起劳作的痕迹。
曾经一起掏鸟窝的玩伴,如今只剩下狰狞的躯壳。
总爱给他塞糖果的杂货铺婆婆,倒在自家门口,半个身子已化为焦黑的扭曲物质……
哀丽秘榭,这个养育了他的和平村落,已然名存实亡。
除了侥幸逃出的他们一家三口,留在村里的,恐怕都已遭遇不测。
痛苦、愤怒、还有深沉的无力感,几乎要将他淹没。
他挥剑斩开一个扑来的、依稀有着童年好友轮廓的怪物,剑刃却感到前所未有的沉重。
不仅如此,随着时间推移,黑雾似乎也出现了更强大的个体。
一些怪物体型更加庞大,皮肤更加坚硬,速度更快,甚至开始展现出简单的协同猎杀本能。
卡厄斯兰那的压力骤增,身上的擦伤和淤青也开始增多。
精铁大剑依旧锋利,但他的体力在持续高强度的战斗和情绪冲击下,正在飞速消耗。
再一次被一个力量奇大、形似野猪却浑身骨刺的怪物撞得气血翻腾、连连后退后,卡厄斯兰那知道,不能再停留了。
昔涟……也许她早已离开,也许她以某种方式规避了黑雾……
也许……他不敢再想下去。
深深地望了一眼被黑暗彻底吞没的村庄中心,卡厄斯兰那咬紧牙关,转身向着来路突围。
这一次,他不再留手,也不再寻找,只是纯粹地杀戮和奔跑,剑光所过之处,残肢断臂飞舞,硬生生从逐渐密集的怪物群中再次杀出一条血路。
当他浑身浴血、气喘吁吁地冲出黑雾边缘,追上正在一处山坳忐忑等待的父母时,天色已经彻底黑透,只有稀疏的星子提供着微弱的光亮。
“卡厄斯!”奥妲塔扑上来,看到他身上的血迹和疲惫,眼泪又涌了出来。
“我没事,都是怪物的血。”卡厄斯兰那勉强笑了笑,安抚母亲,随即神色黯淡下去。
“村子里……我找过了。没有其他活人了。我们……我们可能就是最后的幸存者。”
希洛尼摩斯踉跄一步,蹲下身,抱着头,发出压抑的、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呜咽。
奥妲塔也泣不成声。
家园毁灭,亲朋罹难,突如其来的巨大打击让这对老实巴交的农民夫妇彻底失去了方向,只剩下无边的悲痛和茫然。
卡厄斯兰那默默地将剑插在身边的地上,自己也感到一阵虚脱般的疲惫和悲伤。
但比起父母纯粹的绝望,他心中还残留着一丝未熄的火苗——老师的指引。
他抬起头,望向西方。
群山在夜色中只剩下连绵的剪影,遥远而未知。
“爸,妈,”他开口,声音沙哑却带着一种斩断过去的决心:“老师离开前对我说过,如果将来感到迷茫,就一直往西走。”
他搀扶起母亲,又拍了拍父亲的肩膀。
“西边,老师说,有一座宏伟的城。一座……包容一切的城。我们去那里。那里,或许能有新的开始,也能……弄明白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希洛尼摩斯和奥妲塔茫然地抬起头,看着儿子在星光下显得异常坚毅的侧脸。
此刻的卡厄斯兰那,不再是那个需要他们庇护的孩子,而是这个破碎家庭唯一的支柱和引路人。
西行。
离开埋葬了过往一切的山谷,向着老师口中那未知的、或许能提供答案和庇护的“城”。
没有更多选择,也没有时间沉溺于悲伤。
卡厄斯兰那熄灭心中最后一丝对粉色身影的牵挂,扶起父母,捡起染血的大剑,最后看了一眼那片被永恒黑暗吞噬的故乡方向。
然后,转身,踏上了通往西方的、布满荆棘与未知的道路。
星光黯淡,前路漫长。
但剑在手中,家在身后,指引在心头。
哀丽秘榭已成往事,而名为卡厄斯兰那的旅程,才刚刚开始。
……
广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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