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人飞机的引擎发出低沉的轰鸣，平稳地刺破云层，将古镇的恩怨与血腥抛在身后。
机舱内，暖色灯光静静流淌。
林溪靠在座椅里，看着窗外。
结束了。
秦川死了，顾辰也废了。
多年来的宿怨，在今日有了血淋淋的交代。
她的心却未迎来快意，只余下一片被掏空的疲惫。
一件西装外套，轻轻落在她肩上。
林溪回神，顾衍不知何时已坐到她身边。
“冷？”他声音低沉沙哑。
林溪摇头，拉紧了身上的外套。
顾衍不再说话，只是伸出手，握住她微凉的手。
他手掌干燥温热，带着薄茧的指腹，在她手背上一下下摩挲。
林溪的心，一点点安定下来。
他比她更累。
“顾辰……”林溪轻声问，“你怎么处置他？”
那个她曾交付五年青春的男人，剥开光鲜外皮，里面早已腐烂发臭。
顾衍的目光沉了沉，捏着她手腕的力道，下意识加重几分。
“一个废人，不值得你费心思。”他言简意赅，不愿再提那个名字。
林溪沉默了。
是啊，一个被吓到失禁的男人，确实不值得再费任何心神。
顾衍侧过身，让她更舒服地靠在自己怀里，修长的手指与她十指紧扣。另一只手抚上她的后颈，指腹在她几夫上轻轻揉按。
“睡吧。”他薄唇贴近她的尔廓，温惹的气息拂过，“回到京市，有些人的梦，也该醒了。”
林溪心跳微滞。她没有追问，闭上眼，将全身的重量都交给了他。
男人的怀抱坚实可靠。
在半梦半醒间，她感觉到顾衍的手臂收得更紧。
飞机降落在京市私人机场时，已是凌晨。
周扬早已带着车队等候。
顾衍抱着熟睡的林溪走下舷梯，夜风吹起她的长发，在他臂弯里划出温柔的弧度。
另一架飞机上，两个麒麟队员将一个巨大的定制礼物箱，吃力地抬了下来。
箱子被粗暴地搬运着，里面偶尔传来一两声被压抑到极致的呜咽，随即又被沉重的颠簸淹没。
周扬恭敬地打开劳斯莱斯车门。顾衍将林溪小心翼翼地放进后座，为她盖好毯子，才转身。
“直接去老宅。”
“是，三爷。”
“另外，”顾衍的眼神在扫过那个巨大礼品箱时，森寒彻骨，“通知所有族老，都去正厅等着。”
他顿了顿，补上一句。
“告诉他们，我带了南浔的‘特产’回来，给大房一个惊喜。”
周扬心头一凛，垂首应道：“明白。”
车队启动，径直朝着顾家老宅的方向驶去。
后座，顾衍将林溪揽在怀里，让她枕着自己的腿。
他低头看着她恬静的睡颜，紧绷的下颌线条，在暗影中悄然松缓。
他修长的手指，轻轻拨开她脸颊边的碎发，指腹描摹着她的眉眼。
睡吧，我的女孩。
林溪似乎感受到了他的安抚，嘤咛一声，在他腿上蹭了蹭，又沉沉睡去。
唯有她，能让他从地狱重返人间。
也唯有她，能让他心甘情愿，画地为牢。
车队在顾家老宅门前停下。
这座巍然屹立的府邸，此刻灯火通明，气氛却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顾家的旁支族老们坐在正厅的红木椅上，交头接耳，脸上写满不安和揣测。
顾衍抱着林溪下车，径直走进大门。
“三爷。”佣人们齐刷刷地躬身行礼，大气都不敢出。
顾衍抱着林溪上了二楼，将她放在床上，为她脱掉鞋子，盖好被子。
做完这一切，他才转身下楼。
当他再次出现在楼梯口时，厅内的议论声瞬间停歇。
那个抱着妻子上楼时侧脸柔和的男人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顾家的掌权人。
他一步步走下。
每一步，都像踩在众人心上，周身那股寒气，让整个正厅的温度都降了几分。
“把‘礼物’送进去。”他对着门外，冷冷地开口。
周扬一挥手，两个保镖抬着那个巨大的礼品箱走进正厅，重重地放在地毯中央。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个箱子上。
“阿衍，你这是……什么意思？”一个辈分最高的族叔，顶着压力开口。
顾衍没有回答，走到主位坐下，端起佣人奉上的热茶，轻轻吹了吹。
他越是如此，族老们心里就越是发毛。
“去，把大爷和大嫂‘请’过来。”顾衍的目光落在管家身上。
管家一个激灵，连忙躬身退下。
没过多久，西院传来一阵喧闹。
周佩芬披头散发，只穿着一件单薄的睡袍，被两个女佣强行架着，嘴里还在不停咒骂：“放开我！你们这群狗奴才！等阿辰回来，把你们的皮都扒了！”
顾博跟在后面，脸色灰败，脚步虚浮，像是瞬间老了十岁。
当周佩芬被拖进正厅，看到满屋子的族老和主位上神情冷漠的顾衍时，她非但没有收敛，反而更加疯狂：“顾衍！你这个畜生！你把阿辰怎么样了？”
“我告诉你，阿辰现在是‘创始会’的人，他马上就会回来！到时候，你，还有你们这群老东西，都要跪下求他！”
她的声音尖利刺耳，脸上是种近乎癫狂的笃信。
她还活在秦川给她编织的梦里。
顾衍看着她，就像在看一只跳梁的虫豸。
他放下茶杯，抬了抬下巴，示意周扬。
周扬会意，上前一步，猛地拉开了礼品箱的锁扣。
“啪嗒”一声。
箱盖弹开。
一股混杂着血腥、泥土和秽物的恶臭，瞬间在华丽的正厅内爆开，熏得所有人几欲作呕。
一个浑身污秽、蜷缩成一团的人影，从箱子里滚了出来，像一袋垃圾般瘫软在地毯上。
那人影身上的高定白西装，此刻却早已看不出原样。
他颤抖着，似乎想爬，却只能在原地蠕动，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旧风箱般的喘息。
他抬起头，露出一张涕泪横流、毫无神采的脸，空洞的双眼直勾勾地望着天花板上的水晶灯。
“妈……救我……三叔……三叔他疯了……”
周佩芬的咒骂声，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掐断，戛然而止。
她瞪着地毯上那个如同烂泥般的人，眼睛像要裂开。
那张脸……那张脸……
是她的儿子，顾辰。
那个她引以为傲，以为能带她重回巅峰，主宰顾家的儿子。
怎么会……怎么会变成这样？
那空洞的眼神，那满身的污秽，那散发着恶臭的身体……
“不……不……”周佩芬的嘴唇哆嗦着，无法将眼前这滩烂泥，和自己那个风光无限的儿子联系在一起。
她踉跄着后退一步，脚下不稳，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啊——！”
一声凄厉的尖叫，划破了顾家大宅死寂的夜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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