熔岩深渊的咆哮,在那一瞬间,被更加尖锐、更加恐怖的无声湮灭所取代。
白茯苓周身那冰蓝与暗红交织、急剧向内坍缩的光晕,仿佛一个自我吞噬的微型黑洞,爆发出抹除存在的绝然意志。目标明确——腹中那缕微弱却顽强、象征着她与沈清辞(青珩)之间最深刻也最“错误”牵连的生命脉动。
“住手——!!!”
沈清辞的嘶吼已非人声,裹挟着漆黑冰焰的神力如同狂怒的黑龙,狠狠撞向那毁灭的光晕!他试图以更强大的外力,强行终止这自我湮灭的进程。
沈星河所化的漆黑凤凰发出泣血般的悲鸣,燃烧殆尽般的黑凤涅盘之火不顾一切地涌上,想要用同源的生命之火去抵消那份死志。
路无涯血瞳赤红,暗红魔元化为最阴戾的束缚之力,试图从外部勒紧、固定那崩溃的光晕。
三股足以撼动一方天地的力量,在狭小的熔岩空间内激烈碰撞、交织、对抗白茯苓自我发动的毁灭。
“轰——!!!!”
难以形容的巨爆发生!狂暴的能量乱流将粘稠的熔岩都排开、蒸发出一个短暂的真空地带!炽热的光、漆黑的焰、血色的芒、以及那核心处急速黯淡的冰蓝与不祥的暗红,疯狂地搅拌、湮灭!
沈清辞、沈星河、路无涯三人同时如遭重击,被爆炸的反冲力狠狠掀飞,撞在四周凝固或被重新引动的熔岩壁上,皆是气血翻腾,伤上加伤。
但他们的目光,全都死死地、一瞬不瞬地钉在爆炸的中心。
光芒渐渐散去。
熔岩重新缓慢地填充回那片真空。
中心处,白茯苓的身影重新显现。
她依旧悬浮在那里,周身那层保护性的稀薄光晕已然彻底消失,赤裸的身躯完全暴露在炽热致命的熔岩环境中。然而,诡异的是,那足以焚金融铁的金红岩浆,在靠近她体表寸许之处,竟被一层无形却真实存在的、混合着冰寒与灼热、秩序与混乱的奇异力场隔绝开来。
她缓缓睁开了眼睛。
那双曾经灵动狡黠、后来空洞死寂的眼眸,此刻,已彻底变了。
瞳仁深处,倒映着熔岩的金红,却也燃烧着一种冰冷的、仿佛看透世事无常却又充满毁灭欲的暗红火焰。最骇人的是她的眉心——那枚象征着神界战神“泠音”的冰蓝神印,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枚完整、妖异、如同用最炽热鲜血与最冰冷魔焰共同镌刻的暗红色神印!纹路繁复古老,充满了攻击性、不羁与魔性的威严!
赤印魔临!
她周身的气息,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曾经属于冰系战神的清冽凛然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合了狂暴战意、深寒魔性、以及无尽苍凉的浩瀚威压。这威压并不弱于从前,甚至更加深邃难测,更加……令人心悸。
神界,再无战神泠音。
沈清辞死死盯着那枚刺目的赤红神印,冰蓝色的眼眸中,最后一点光芒也仿佛随之熄灭了,只剩下无边无际的黑暗与空洞。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那道连接他与“泠音”的、源自天道神位的最深层羁绊,断了。彻彻底底,干干净净。就像从未存在过。
她不再是泠音。
那他……还是她的谁?
沈星河巨大的凤躯僵在那里,赤黑凤目呆呆地看着那道熟悉又陌生到极点的身影,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悲音,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小师妹……他的小师妹……那个会缠着他要糕点、偷他酒喝的小师妹……好像真的……死了。死在了这片熔岩里,死在了那枚变红的神印下。
路无涯血瞳紧缩,他感受到了白茯苓身上散发出的、与他魔元隐隐共鸣却又截然不同的强大魔性!那不是被侵蚀的魔气,而是源自她自身神格本质转化而生的、更高层次的本源魔性!这变化超出了他的认知,带来的不是欣喜,而是一种更深沉的、未知的寒意。
然而,更让三人心沉到底、如坠冰窟的是——
白茯苓的手,再次轻轻按在了自己平坦的小腹上。
那里,之前还能隐约感应到的、那缕微弱却顽强的生命脉动……
消失了。
彻彻底底,无影无踪。
连一丝残留的气息都没有留下。
仿佛那个“错误”,那个他们争吵、对抗、试图保护的焦点,从未存在过。
被她自我发动的那场湮灭,连同她冰蓝色的过去一起,亲手……抹除了。
白茯苓低下头,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小腹,暗红色的眼眸中,没有任何情绪,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冰冷的平静。
然后,她缓缓抬起头,暗红的目光扫过眼前三个形容狼狈、神色各异的男人。
她的嘴角,极其缓慢地,勾起了一抹弧度。
那笑容,不再有属于“白茯苓”的狡黠依赖,也不再有属于“泠音”的绝望凄然。那是一种陌生的、带着魔性的慵懒、冰冷与一丝玩味的笑。
“感觉不到了,对吗?”她开口,声音也变了,带着一丝沙哑的磁性,平静无波,却仿佛有冰渣与火星在其中碰撞。
沈清辞的呼吸彻底停滞。
沈星河凤目中的最后一点光彩也黯淡下去。
路无涯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神界……”白茯苓轻轻歪了歪头,赤红神印随之流转过一丝妖异的光,仿佛在品味着什么,“再无战神泠音。”
她顿了顿,暗红色的眼眸深处,掠过一丝极其复杂、难以解读的微光,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然后,她的笑容加深了些许,语气带上了一种宣告般的、斩钉截铁的决绝:
“我,是白茯苓。”
她抬起一只手,指尖萦绕着丝丝暗红与冰蓝交织的魔力,轻轻拂过自己眉心那枚妖异的赤印。
“亦是魔界……”
她看向路无涯,暗红眼眸中不带丝毫旧日情绪,只有一种审视与平静的确认,却又在“魔后”二字出口时,微妙地顿了一下,仿佛这个称谓本身,也带着某种她正在咀嚼的、全新的、沉重的意味。
“战神。”
“与……魔后。”
最后两个字落下,如同惊雷,炸响在死寂的熔岩深渊,也炸响在三个男人早已千疮百孔的心湖之上。
魔界战神?魔后?
她不仅抛弃了神格,彻底堕转魔身,还要……嫁给路无涯?!
沈清辞周身残余的漆黑冰焰“噗”地一声彻底熄灭,他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仿佛连最后支撑躯壳的力量都被抽走,只剩下一个被冰封、被掏空的苍白影子。冰蓝色的眼眸,倒映着她眉心那刺目的赤红,和那宣告着与他再无瓜葛的“魔后”身份,彻底……碎裂成了无尽的虚无。
沈星河发出一声痛苦到极致的哀鸣,漆黑凤焰忽明忽暗,几乎要维持不住凤凰形态。
路无涯血瞳剧烈收缩,震惊、错愕、一丝隐秘的悸动,还有更多的茫然与沉重,瞬间淹没了他的思绪。魔后?她……在说什么?在这种时候?以这种方式?
然而,无人知晓。
在所有人都以为那“错误”已被她亲手彻底湮灭、在她心神剧变神格重塑、在她平静甚至带着一丝魔性慵懒地宣告新身份的此刻——
在她丹田最深处,那枚彻底化为赤红的神印本源核心之下,一个极其微小、被层层迭迭新生的赤红魔力与残余的、经过巧妙伪装的冰蓝神源共同包裹、封印、隐藏的角落里……
一点微弱到极致、陷入最深层次沉睡、几乎与不存在无异的……淡蓝色光点,正无比缓慢地、顽强地,搏动着。
那搏动如此微弱,如此隐秘,如此巧妙地融入了她新生魔力的整体波动之中,以至于连近在咫尺、心神剧震的沈清辞和路无涯,都毫无所觉。
那是“错误”的残骸。
是她狠心举起屠刀时,最后一刻,连自己都未曾彻底明了的、源自灵魂最深处母性与不舍的悸动,驱使着她用尽最后一点属于“泠音”的冰蓝神源与新生魔力的诡谲,将其剥离、封印、深藏。
不是湮灭。
是沉睡。
在最不可能的地方,以最不可能的方式,等待着或许永远不会有、也或许会在未来某个连她都未知的时刻,被重新唤醒的……
渺茫的“可能”。
但此刻,她只是那个眉心血印妖异、宣告成为魔界战神与魔后的白茯苓。
目光冰冷,心如铁石。
将最后一丝温柔与不舍,连同那个“错误”的残影,一同埋葬在了无人能及的、灵魂最黑暗的深处。
熔岩重新开始缓慢流淌,炽热的光芒照亮了她眉心那枚崭新的、象征着背叛、决裂与新生的赤红魔印。
也照亮了前方,三个男人截然不同,却同样被拖入无底深渊的……绝望面容。
新的篇章,以最惨烈的方式,掀开了第一页。
而旧日的所有爱恨、牵连、错误与温柔,似乎都已被那赤红的火焰,焚烧殆尽。
只余下,魔后冰冷的宣言,在深渊中,幽幽回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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