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第二天凌晨四点半,当“野食”的后巷还沉浸在城市休眠的深蓝中时,一个瘦削的身影准时出现。
苏晚星没有走向那口属于她自己的灶台,而是径直来到了角落里那座被废弃许久的歪灶前。
这口灶,是“野食”的元老,三十年的烟熏火燎让它黑得像一块从地心挖出的顽石,砖缝里凝固的油垢厚得能铲下半斤。
员工们都绕着它走,嫌它脏,嫌它歪斜的灶口像一张嘲讽的嘴。
苏晚星却像是见到了失散多年的亲人。
她放下背包,拿出早已准备好的工具:钢丝球、工业火碱、锋利的刮刀,甚至还有一把旧牙刷。
没有开火,没有试菜,只有最原始、最枯燥的刮擦声。
钢丝球与凝固的油垢摩擦,发出令人牙酸的“滋啦”声。
火碱兑水,泼在灶台上,升腾起一阵刺鼻的白烟,黑色的油污被腐蚀成一条条黏腻的溪流,顺着灶台往下淌。
后厨的帮工阿青第一个发现,她看着苏晚星那股不要命的架势,惊得说不出话。
她只挑最硬、最厚的地方下手,刮刀下去,带起的不是油,而是混合着尘土和岁月的老垢,像是在给一头老兽刮骨。
“晚星姐,你这是干嘛?这灶早就不用了,陆哥说要拆了的。”
苏晚星头也不抬,汗水顺着额角滑落,滴在滚烫的火碱溶液里,瞬间蒸发。
“它吸了三十年的油烟,是时候让它吐出来了。”她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执拗。
几天下来,苏晚星的手指已经不能看了。
皮肤被火碱烧得脱皮,指缝里满是黑色的油污和细小的伤口,每一次用力,都像是把手按在砂纸上摩擦。
阿青看不下去,拿来一副厚实的胶皮手套递给她。
苏晚星只是看了一眼,摇了摇头,目光重新落回那口灶上。
“手不疼,心就不实。”
这一幕,被来后厨拿素材的摄影师小舟悄悄录了下来。
他不懂苏晚星在做什么,但他被那个倔强的背影打动了。
深夜里,他将视频剪辑,配上一段低沉的独白:“有人用画笔清扫画布,有人用文字清扫灵魂,而她,在清扫一口灶。她不是在清油,她是在清命。”
视频被命名为《她不是在清油,是在清命》,发布在了“野食”的官方账号上。
一夜之间,视频爆了。
“刷灶女孩”这个词条冲上热搜。
无数人被那个沉默而专注的背影震撼,也被那句“手不疼,心就不实”戳中心窝。
有人开始模仿,在自家厨房里对着灶台猛刷,拍成视频挑战;也有人发出尖锐的嘲讽,骂她是“21世纪的行为艺术”,“为了红连灶台都不放过”,斥责这是最恶劣的作秀。
网络上的喧嚣,苏晚星一概不知。
她依旧每天凌晨四点半,准时出现在歪灶前。
负责运营的小满却快被后台的数据逼疯了。
他紧急分析了爆火的底层逻辑,终于在一个数据拐点上找到了答案。
视频的最高潮,不是她脱皮的手,也不是那句金句,而是当她刷到第十七遍,体力近乎透支时,从喉咙里无意识地哼出了一句严重走调的童年儿歌。
那不成调的旋律,脆弱得像风中的烛火,却一下子点燃了所有人的共情。
小满后来才知道,那是苏晚星的母亲,哄她睡觉时唱的唯一一首曲子。
陆野从始至终没有阻止,也没有参与。
他就像后厨里一座沉默的山,只是每天清晨路过时,目光会在苏晚星的背影上多停留一秒。
直到第五天夜里,苏晚星收工时,发现自己的背包旁多了一个朴素的棕色玻璃瓶。
她拧开,一股混杂着迷迭香与乳木果的温润气息扑面而来。
是陆野自调的护手油,专门修复严重皲裂的皮肤。
她什么也没说,但从第二天起,每天刷完灶,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仔仔细细地将那带着体温的油膏抹在伤痕累累的手上。
小满敏锐地注意到,每次抹油时,苏晚星的视线总会不受控制地飘向陆野灶台上的那口铜锅。
那口锅,是陆野的逆鳞,也是他的心脏。
无论“野食”的生意多忙,那口锅永远被他擦得光可鉴人,却从不让第二个人碰,包括苏晚星。
它像一个被严密守护的秘密,干净得不染尘埃,也拒绝一切外来的试探。
第七天,一场毫无征兆的暴雨席卷了整座城市。
深夜,伴随着一道撕裂天际的闪电,“野食”的电路一声闷响,整个后厨瞬间陷入一片死寂的黑暗。
“停电了!”
“蜡烛!快找蜡烛!”
众人一阵慌乱,只有苏晚星,像是什么都没发生。
她凭着记忆摸索到歪灶前,熟练地打开备用煤气罐的阀门,“砰”地一声,一簇橙黄色的火苗在黑暗中升腾而起,照亮了她那张被汗水浸透、却异常平静的脸。
火光摇曳,将她的影子拉得巨大,投在斑驳的墙壁上。
她没有片刻停顿,借着这唯一的光源,继续用刷子刮擦着最后一块顽固的油垢。
陆野不知何时站在了后厨门口,雨水顺着他的发梢滴落。
他就这样静静地看着,看着那个在火光中如同祭司般虔诚的女人。
突然,他迈开长腿走了过去,在工具堆里拿起另一把钢丝刷,在她身边蹲下,开始沉默地刷她刚刚刷过的那块砖。
黑暗中,没有一句交谈,只有两把刷子刮过粗糙砖面的“沙沙”声,像两颗孤独的心在用最笨拙的方式相互摩擦、取暖。
当陆野第三遍刷过那块砖时,苏晚星的动作停了。
她轻声说,声音小得几乎要被外面的雨声吞没:“我妈最后跟我说的话,是‘灶没擦干净,饭就不香’。”
陆野手上的动作没停,低沉地“嗯”了一声。
“所以你现在替她,”他抬起头,黑眸在火光中亮得惊人,“把每一顿饭,都烧得香气四溢。”
一周后,当第一缕晨曦照进后厨,苏晚...星终于停下了手。
眼前的歪灶,已经露出了砖石本来的青灰色,尤其是正中心的一块,被刷得微微发白,仿佛一块被涤荡过的灵魂。
她用锤子和凿子,小心翼翼地将那块最干净的灶砖撬了下来,郑重地交到闻讯赶来的小满手中。
“把它做成‘野火学院’的第一块‘心灶勋章’,”她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却无比坚定,“颁给第一个,敢于直面自己肮脏过去的人。”
那天晚上,当所有人都离开后,陆野破天荒地将他那口宝贝的铜锅递给了苏晚星。
“洗干净。”
苏晚星的心猛地一跳,她伸出手,指尖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
当她的手掌第一次真实地触碰到温热的锅底时,她愣住了。
在那光滑如镜的内圈锅底,刻着一行极小、却入骨三分的字:
火可熄,锅不冷。
镜头拉远,后厨的屋檐下,一排晾晒的抹布在晚风中轻轻飘荡。
其中一块,不知何时被换掉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块深灰色的、带着旧砖气息的方布,安静地等待着风干。
几天后,一封没有署名的信件被悄悄塞进了“野食”的门缝。
信封用的是最普通的牛皮纸,却散发着一股奇特的、混合着甜腻与苦涩的气息,像是烤焦的糖霜,又像是被泪水打湿过的懊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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