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直接说“为了释放怪物”或“为了清除泥巴种”，那听起来太像工具，而非一个有头脑的继承人。他选择了更宏大也更贴合“事业”和“意志”的说法。
画像中的萨拉查·斯莱特林似乎微微眯起了眼睛，锐利的目光在汤姆身上逡巡，从他沾着污泥的湿漉袍角，到他虽然扭伤却依旧挺直的身姿，最后落在他那张年轻却已然轮廓分明，带着不容忽视的野心与智力光芒的脸上。
“未尽的事业…”斯莱特林重复着这个词，语调听不出喜怒，“你了解我的‘事业’是什么吗，孩子？仅仅通过那些被篡改、被粉饰的校史？还是通过那些流传在愚昧者口中的恐怖故事？”
“我了解真正的力量需要纯净的源头，”汤姆回答得很快，这是他内心深信不疑的理念，“我了解霍格沃茨，应该只属于那些配得上它的人。我了解妥协让伟大蒙尘。”
他引用了自己从蛛丝马迹中推断出可能符合斯莱特林理念的观点，同时巧妙地避开了具体细节，显示自己的理解并非流于表面。
“哼…”画像中传来一声意味不明的轻哼，但斯莱特林严厉的表情似乎缓和了极其细微的一丝，“言语倒是有几分见识，不像是个只会炫耀血脉的蠢货。那么，证明给我看，不仅仅是你的血统…还有你的能力，以及你的决心。”
他的目光转向汤姆依旧有些别扭站立的脚，和那身狼狈的装束。“看来，找到并进入这里，也并非一帆风顺。”
汤姆脸上掠过一丝极快的窘迫，但立刻被更深的傲然取代：“一点微不足道的障碍，阁下。比起即将获得的东西，不值一提。”他不想在先祖面前显得软弱。
斯莱特林没有在这点上纠缠，他的目光移向了汤姆身后那巨大的书架。“知识是力量的基础，也是筛选继承者的第一道门槛。”
“这里的卷帙，有些记载着魔法本质的奥秘，有些是炼金术的禁忌公式，有些则阐述了…我们与其他三位‘同仁’分歧的根源，以及我为何要留下‘它’来守护真正的纯净。”
他特意加重了“它”这个字眼，画像的目光似乎投向了密室更深处那片更加浓重的黑暗，那里隐约传来缓慢而沉重的、带着鳞片摩擦岩石的窸窣声，以及一种庞大生物低沉的呼吸声。
空气似乎都因为那声音而变得粘稠冰冷。
汤姆感到脊背窜过一阵战栗，但那更多的是兴奋而非恐惧。蛇怪！它真的在这里！斯莱特林留下的“守护者”！
“你有很多的时间去研读，去理解，去掌握。”斯莱特林的声音将汤姆的注意力拉回，“但首先，你需要证明你有资格翻阅它们，有资格站在‘它’的面前而不被吞噬。”
“你的蛇佬腔是天赐的凭证，但仅仅会说话还不够。你需要展示你驾驭魔法的天赋，理解古老契约的智慧，以及执行必要之事的冷酷。”
画像中的斯莱特林抬起手，魔杖虚指。书架最上层的一个看似普通的黑木盒子自动飞起，缓缓飘落到汤姆面前的地上。
“打开它。里面是你第一个试炼。完成它，你才有资格暂时留在这里，获取初步的知识，并与‘它’建立初步的联系。”
斯莱特林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若你失败，或心志不坚…密室会确保你与那些枯骨为伴，永远沉默。”
威胁赤裸而直接。这不是温情脉脉的认亲，而是一场关乎生死与资格的残酷筛选。
汤姆看着脚边的黑木盒子，盒子表面没有任何装饰，却散发着一股隐隐的魔力波动。
他缓缓弯下腰，不顾脚踝的刺痛捡起了盒子。盒子不重，但握在手中却感觉沉甸甸的，仿佛承载着巨大的秘密。
他没有立刻打开，而是再次抬头看向画像中的萨拉查·斯莱特林，眼中燃烧着近乎虔诚的野心火焰。
“我不会让您失望，阁下。”他轻声说道，语气是前所未有的郑重。
画像中的斯莱特林没有再说话，只是用那双深不可测的眼睛静静地看着他，仿佛要将他灵魂的每一寸都审视透彻。
汤姆深吸一口气，手指抚过盒盖的缝隙。密室深处，蛇怪的低沉呼吸声似乎更近了些，如同命运沉重的鼓点，敲击在他的心上。
离开密室时，天已经微微亮起。一夜没睡的汤姆疲惫地回到了寝室，却正好遇到了在自己寝室门口等着的伊莱。
“哥，我去帮你请假吧。”
汤姆停下脚步，就站在自己寝室的门外，与伊莱仅一步之遥。
走廊壁灯亮起，给伊莱精致的侧脸和披散的金发镀上一层清冷的微光。他翠绿的眼眸里没有惊讶，没有追问，只有关切。
汤姆看着他，没有立刻回答。
伊莱甚至没有问他去了哪里，做了什么。他只是陈述了两个事实：你需要休息，你受伤了。
在经历了密室中与萨拉查·斯莱特林画像那充满审视和考验的对话后，伊莱这种基于现实的直接关怀像一捧温度恰好的水，浇在他因过度兴奋而有些灼热的神经上。
他身上的灰尘、破损的袍角、甚至可能沾染的、来自密室深处的那种古老尘埃与蛇类巢穴的微弱气息，都瞒不过伊莱的眼睛。
他知道伊莱猜到了，至少猜到了大半。但伊莱选择不问。
“…嗯。”汤姆最终低低地应了一声，声音带着一夜未眠和使用大量魔力后的沙哑。他没有否认，也没有解释。在伊莱面前，有时候无需多言。“魔药…要强效治疗和体力补充的。”
他太累了，不仅仅是身体上，精神上那种与伟大先祖意志对接的高度集中和压力，也让他急需喘息。
伊莱点了点头，神色依旧平静。“好，你先休息。我会处理。”他侧身让开门口，示意汤姆进去。
汤姆推开门走了进去。奥赖恩还在熟睡，对昨晚室友的失踪和今早的归来毫无察觉。
汤姆脱下沾满灰尘和污迹的巫师袍，随手扔在地上——这对他来说是很不寻常的邋遢行为，显见其疲惫程度。他几乎是跌坐在床沿，揉了揉刺痛的额角。
走廊里已经隐隐传来早起学生的动静，但伊莱步伐平稳，径直朝着公共休息室外走去。
他的脑海里迅速规划着如何自然地替汤姆向教授请假，以及如何从医疗翼那里拿到需要的魔药而不引起过多注意。
寝室内，汤姆在昏暗的光线中睁开眼睛，眼底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有疲惫，有完成第一步的隐约自得，有对密室和蛇怪力量的渴望，也有对伊莱这份敏锐的某种依赖感。
伊莱猜到了密室，猜到了他受伤，却选择了最务实的方式来支持他，没有试图阻拦，也没有流露出恐惧或评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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