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姆没有质问，没有犹豫，甚至没有多看那杯咖啡一眼，只是伸手，欣然从伊莱手中接过了杯子。
“你问吧。” 汤姆的声音平稳，说完，他当真举起杯子送到唇边，毫不犹豫地喝了一口。
滚烫的液体滑入喉咙，带着咖啡的苦涩醇香，以及一丝难以察觉的属于魔药的独特冰凉感。
伊莱紧紧盯着他的动作，直到看见杯中的咖啡液面确实下降了，直到看见汤姆喉结滚动将液体咽下，他才几不可察地、真正地松了口气。
吐真剂的效果需要一点时间，但信任的建立，有时就在这递出与接受的瞬间。
伊莱走回窗边的位置，但没有坐下。他转过身，面对着汤姆，逆着光，身影显得有些单薄，但背脊挺直。他翠绿的眼眸在阳光下紧紧锁住汤姆的眼睛。
片刻的沉默，仿佛在等待药剂生效，也仿佛在积蓄勇气。
然后，伊莱轻声开口，问出了那个盘旋在他心头，或许也盘旋在漫长岁月中许多时刻的问题：“你…会想要得到永生吗？或者说，你执着于永生吗？”
问题很简单，它关乎欲望，关乎本质，关乎汤姆·里德尔这个人，最终会走向何方。
汤姆没有立刻回答。他微微垂眸，看着手中杯中深色的液体，仿佛在感受吐真剂带来的那种思维被剥离伪装，直达本心的奇特感觉。
随后，他抬起头，目光毫无闪避地迎上伊莱的视线。
他的回答脱口而出，没有半分迟疑，清晰而坚定：“不。”
斩钉截铁。
紧接着，他声音低沉，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近乎誓言般的郑重补充道：“我向你保证过的，伊莱。我不会成为那样的疯子。”
他指的显然是湖边那个被永生欲望吞噬的“伏地魔”模样，“我也一定会做到。”
这不是在魔药作用下被迫说出的敷衍之词。吐真剂只确保真实，不保证真诚或决心。但汤姆的语气和眼神，传递出的是一种源于自身意志的清醒承诺。
他看到了那条路的尽头是什么样子，他拒绝了。至少在此刻，在他汤姆·里德尔的意志占主导时，他选择了另一条路。
伊莱看着他，看着那双黑眸中映出的自己的倒影，也看着那里面不容错辨的决绝。
阳光仿佛在这一刻变得更加温暖明亮，驱散了长久以来笼罩在他心头的，最沉重的那片阴霾。
一种巨大的释然感席卷了伊莱全身。
紧绷的肩膀放松下来，一直微蹙的眉宇舒展，一个宛如雨后初晴般明媚的笑容在他苍白的脸上缓缓绽开。
那笑容如此纯粹，如此明亮，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连眼底都染上了愉悦的光彩。
汤姆看着这个笑容，握着咖啡杯的手指微微收紧了一瞬。这个笑容，比任何魔法都更具冲击力。
他很喜欢。
在释然的笑容之后，伊莱向前走了一小步，声音变得更轻，却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期待，问出了第二个问题：“那，你愿意一直陪着我吗？”
这个问题，不再关乎野心或恐惧，而是关乎陪伴，关乎未来，关乎能否在漫长的时光中相互依偎。
汤姆放下了咖啡杯。他站起身绕过书桌，走到伊莱面前。
两人的距离很近，近到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吐真剂的效果或许还在，但他的回答同样没有丝毫犹豫，带着一种近乎庄严的肯定：
“我愿意，伊莱。”
没有华丽的辞藻，没有复杂的条件。简单的一句话，却承载了比任何魔法契约都更重的分量。
阳光洒满藏书室，尘埃在光柱中静静飞舞。窗外，维利亚的鸣叫声似乎也悦耳了许多。
伊莱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他伸出手，轻轻握住了汤姆的手。汤姆反手握紧，指尖一片温暖。
他握着汤姆的手没有松开，反而微微用力。他的目光变得无比专注，仿佛要穿透汤姆的眼睛，直视他灵魂的最深处。
“哥，”伊莱再次开口，声音比刚才更轻，却带着一种如同吟唱古老誓约般的韵律，每个字都清晰得不容错辨，“光是承诺…还不够。”
汤姆的眉头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黑眸深深凝视着伊莱，等待着他的下文。
伊莱深吸一口气，仿佛在调动灵魂深处所有关于种族传承的记忆与力量。他的指尖开始散发出极其微弱却纯净无比的金色光晕，温暖而充满生机。
“我们交换血液吧，哥。” 伊莱缓缓说道，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庄重。他停顿了一下，目光扫过两人紧握的手，然后重新看进汤姆的眼睛：“我把我的寿命共享给你。从此，我们同生共死。”
同生共死。
这不仅仅是一个浪漫的誓言。这是将一个凡人的灵魂与生命，与一个不朽种族强行绑定在一起。
这意味着汤姆·里德尔将不再受限于人类巫师的寿命桎梏，他的生命将与伊莱·斯卡莫林的涅盘周期同步。
伊莱生，他生；伊莱若陷入涅盘沉睡，他可能也将随之沉眠；而如果伊莱遭遇到连不死鸟都无法逆转的“陨落”…
汤姆的呼吸有了一瞬间的凝滞。即使是见惯了魔法奇迹的他，也被这个提议的宏大与疯狂所震撼。
共享寿命？同生共死？
这是连最狂妄的黑巫师都不敢想象的契约，因为它触及了生命最本质的法则，将两个本质迥异的独立生命体，变成了命运共同体。
这不仅仅是赠予，更是一种极致的束缚与联结。它将汤姆的未来，彻底而永久地与伊莱捆绑在了一起。
从此，他的野心、他的道路、他的每一次选择，都将不得不考虑对伊莱的影响。
这等于伊莱将自己最大的秘密和弱点，同时也将自己永恒的未来，毫无保留地交到了汤姆手中，并以一种无法反悔的方式，要求汤姆做出同等的承诺。
风险巨大。一旦契约成立，任何一方的背叛或伤害，都可能对另一方造成不可逆的影响。这几乎是一种魔法意义上的“连坐”。
但诱惑同样致命。
永恒的寿命，与不朽的伴侣同行，跳出生老病死的轮回…这对于任何一个有野心、有智慧、不愿向时间低头的灵魂来说，都是无法抗拒的终极诱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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