葆仁堂的铜铃在午后响了第三遍,推门进来的是个穿快递制服的小伙子,帽檐压得很低,露出的下颌线绷得紧紧的。他刚站定,帽檐下就滚下两滴汗,砸在青石板地上,洇出两个深色的圆点。
“陈大夫,林大夫,”小伙子扯了扯衣领,声音闷在喉咙里,“您给看看我这手……”
他把右手往柜台上一放,林薇“呀”了一声——手背和小臂上布满了细密的红疹子,有些地方被挠破了,结着淡黄色的痂,像块被指甲刮花的绸布。陈砚之刚把晾好的金银花收进药罐,见状放下手里的活计,拉过张木凳:“坐下说,这疹子多久了?”
“快俩礼拜了,”小伙子坐下时,制服上的拉链“咔哒”响了一声,“一开始就手腕上俩小红点,我以为是蚊子咬的,谁知道越挠越多,现在连拿快递单都费劲,客户总盯着我手看,以为我有啥传染病。”
林薇递过瓶碘伏:“先消消毒,别总挠了,越挠越厉害。”她蘸着棉球刚要碰,被小伙子往后缩了缩手。
“我试过酒精、风油精,还有同事给的皮炎药膏,都不管用,”他搓了搓另一只没起疹子的手,“昨天抹了点牙膏,反而更痒了,半夜痒得直坐起来哭。”
里屋的爷爷端着紫砂壶出来,掀开壶盖吹了吹热气,视线落在小伙子的胳膊上:“你这手啊,就像块淋了雨的绸布——料子是好料子(皮肤本身没问题),就是淋了黄梅天的雨(湿气),又被太阳暴晒(热毒),没及时晾开,就发霉起皱了。”
“发霉?”小伙子皱眉,“我天天骑电动车跑单,风吹日晒的,下雨也得送,总不能拿伞罩着胳膊吧?”
陈砚之已经拿出脉枕:“伸胳膊我看看。”他指尖搭在小伙子手腕上,片刻后道:“脉浮数,舌尖红,苔薄黄,是风热夹湿。你这疹子红得发亮,遇热更痒,遇凉稍缓,对吧?”
“对对对!”小伙子猛点头,“中午太阳最毒的时候,痒得最凶,进空调房待会儿就好点。昨天暴雨,我淋了半小时,回来疹子就又多冒了一片。”
“这就对了,”爷爷往竹椅上坐,“你这是‘风湿热邪郁于肌肤’。风吹日晒是‘热邪’,淋雨出汗是‘湿邪’,俩邪凑一块儿,就像给绸布又泼墨又洒油,不糟蹋了才怪。”
林薇在一旁记着症状:“除了痒,还有别的不舒服吗?比如口干、心慌?”
“有!”小伙子咽了口唾沫,“总觉得渴,喝多少水都不解渴,晚上躺床上,心脏‘咚咚’跳得能听见,还老做梦,梦见自己掉泥坑里,越挣扎陷得越深。”
陈砚之提笔开方,笔尖在纸上沙沙响:“得用疏风清热、利湿止痒的方子。荆芥10g、防风10g,这俩是祛风的先锋,像拿软毛刷把绸布上的浮尘先扫掉;苦参15g、白鲜皮15g,专门治皮肤痒,能把湿邪从皮肉里拔出来,好比用艾草水给绸布去霉斑。”
他顿了顿,抬头看向小伙子:“你总觉得渴,是热邪伤了津液,加麦冬12g、生地15g,滋阴润燥,就像给干硬的绸布喷点水雾,让它回回软。”
“那外用药呢?”林薇凑过来看药方,“光喝药会不会太慢?他这看着就挺遭罪的。”
爷爷接过话:“外洗的方子我来开,”他从药柜里抓出几味药,“地肤子30g、蛇床子30g,再加20g黄柏,煮水晾温了泡手,每天两次,泡完别擦干,让它自然晾干,像给绸布上浆似的,能锁住药效。”
“这药得喝多久?”小伙子盯着药方,“我这单量耽误不起,昨天就少送了二十多单,罚款都快赶上工资了。”
“三副药,”陈砚之把药方折好递给他,“一副药煎两次,早晚各喝一次,外洗的药每天泡,三天下来,疹子准能消大半。”他想了想又道,“这几天别穿长袖了,穿件透气的短袖,出汗了赶紧擦干,别让湿气闷在皮肤里——就像绸布湿了,得赶紧撑开晾着,总捂着,霉斑永远好不了。”
林薇已经抓好了药,分三个纸包包好,外面还套了个塑料袋:“这是外洗的药,单独包着了,”她指着袋子上的标签,“上面写了煮法,先泡半小时,大火烧开再小火煮十五分钟,记得晾到不烫了再泡,别心急。”
“还有,”爷爷从抽屉里拿出个小瓷瓶,“这是止痒的药膏,痒得受不了就抹点,别用手挠,你那指甲缝里全是泥,挠破了容易感染——就像擦绸布,得用软布,用钢丝球瞎蹭,不刮烂才怪。”
小伙子接过药包和药膏,捏了捏口袋里的零钱:“多少钱?我扫二维码。”
“先治病,钱不急,”陈砚之摆摆手,“等你疹子好了,跑单顺了再说。对了,这几天别吃辣椒、海鲜,就吃点清淡的粥啊、蔬菜啊,给皮肤减轻负担——好比给绸布换清水洗,别总用洗衣粉猛搓。”
小伙子连声道谢,抓着药包往外走,刚到门口又回头:“要是好利索了,我给您送面锦旗!就写‘妙手回春’!”
林薇看着他的背影笑:“这人还挺实诚。”她转头看向陈砚之,“你加的那两味滋阴的药,我刚才还在想会不会太燥,现在想来,他总口渴,确实得补补津液。”
陈砚之收拾着药秤:“治皮肤的病,光驱邪不行,还得顾着正,不然邪刚赶走,正气又虚了,很容易反复——就像打理绸布,不光要去污,还得上浆、熨烫,才能真正恢复原样。”
爷爷在一旁慢悠悠地说:“这小伙子的手,是用来挣钱吃饭的,咱得让他又快又好地好起来,这才叫治病救人。”他拿起紫砂壶,喝了口茶,“你看这药材,一草一木都有灵性,用对了,就是救苦救难的菩萨;用错了,就是伤筋动骨的刀子,得用心呐。”
阳光透过窗棂,照在摊开的药书上,林薇看着上面密密麻麻的批注,忽然觉得,所谓辨证施治,就像给不同的绸布做精细的护理——有的要去霉斑,有的要补破洞,有的得重新上浆,只有摸透了料子的脾气,用对了法子,才能让每块“绸布”都恢复原本的光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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