葆仁堂的铜铃在上午十点响了第三遍,推门进来的是个穿工装的小伙子,左手捂着右肩,胳膊肘支在柜台上,指缝里渗着点暗红的血。他喘着气抹了把汗,t恤后背洇出的湿痕像幅歪歪扭扭的地图。
“陈大夫,林大夫,”小伙子咧开嘴想笑,牵扯到肩膀的伤,疼得龇牙咧嘴,“您瞅瞅我这胳膊,昨天搬机器时撞了下,当时没当回事,今早起来动都动不了,像锈住的轴承似的。”
陈砚之放下手里的戥子,示意他把胳膊抬起来。小伙子脸憋得通红,胳膊刚抬到胸前就“嘶”地抽了口气,肩膀那里的肌肉硬邦邦的,像块冻住的面团。“什么时候撞的?撞在什么地方了?”陈砚之指尖按在他肩窝处,轻轻一旋,小伙子疼得差点跳起来。
“就昨天下午,在车间撞机床角上了,铁的,老沉了。”他吸着冷气解释,“当时就红了片,我揉了揉,还跟工友说没事,结果今早穿衣都费劲,抬胳膊像掰生锈的钢管,咯吱咯吱响。”
林薇已经端了盆温水过来,里面泡着块毛巾:“先敷敷吧,活血化瘀的药得等确定没伤到骨头才能用。”她把毛巾拧干递过去,“别太烫,温温的刚好,像给轴承上第一遍润滑油。”
小伙子把毛巾按在肩上,舒服得喟叹一声:“哎?真松快了点!林大夫,您这比方太对了,我这肩膀现在就像缺了油的轴承,转都转不动。”
爷爷端着搪瓷缸从里屋出来,瞅了眼小伙子的肩膀,又敲了敲缸沿:“我瞅着像‘筋出槽’了——就好比轴承上的钢珠跑轨道外面去了,光抹油没用,得先把钢珠拨回槽里。”
陈砚之已经摸出了门道,指尖在小伙子肩颈处游走,忽然按住某个点猛一发力,只听“咔”的轻响,小伙子“嗷”地叫了一声,随即愣了愣:“哎?不卡了!能抬高点了!”
“别高兴太早,”陈砚之收回手,转身开药方,“筋是归位了,但周围的软组织肿着呢,就像轴承卡久了磨出的毛刺,得慢慢磨平。”他笔尖在纸上划着,“当归15g,活血像给轴承除锈;红花10g,化瘀好比用细砂纸磨毛刺;再加12g川芎,行气止痛,就像往轴承缝里注的专用润滑油,能把药效带到细缝里去。”
林薇在一旁配药,一边称一边念叨:“还得加点伸筋草,这东西最会找筋络里的淤堵,像小镊子似的,能把拧在一起的筋理顺了。”
“对,加10g伸筋草,”陈砚之点头,“再配8g乳香,这药能走窜,钻进筋骨缝里去止痛,比普通的止痛药实在,就像给生锈的轴承做深层清洁,连细缝里的垢都能清出来。”
小伙子听得直点头,忽然想起什么:“那我还能去上班不?车间里全是重活。”
爷爷在旁边笑了:“你这傻小子,轴承刚归位就想往死里用?起码得养三天,这三天啊,就像给新上油的轴承空转磨合,别加载重,不然钢珠又得跑偏。”
“我给你加味续断,”陈砚之补充道,“这药能补肝肾、强筋骨,像给轴承加层防锈漆,免得以后老犯毛病。剂量别大,10g就行,多了容易上火。”
林薇已经把药包好了,外面还套了个塑料袋:“回去先用刚才那法子敷,等药煎好了,用纱布蘸着药汁往肩上拍,就像给轴承上第二遍油,记得每天三次,别偷懒。”
小伙子拎着药包站起来,试着抬了抬胳膊,虽然还有点沉,但明显灵活多了:“太神了!陈大夫,您这手比我们车间的老钳工还厉害!”
“回去别碰凉水,也别使劲扛东西,”爷爷在后面叮嘱,“轴承刚修好,得轻拿轻放!”
小伙子连声道谢,脚步轻快地出了门,铜铃在他身后叮当作响。林薇看着药方上的药味,忍不住对陈砚之说:“你加续断那步真好,不光治现在的伤,还能防以后复发,就像给轴承做保养似的。”
陈砚之收拾着药秤,笑了笑:“干活的人靠肩膀吃饭,得往长远了考虑。你看这方子,当归红花是‘通’,伸筋草是‘理’,乳香是‘止’,续断是‘补’,跟修轴承一个理,得通、理、止、补一步步来。”
爷爷呷了口茶,慢悠悠道:“啥病都像家里的物件,坏了别硬撑,找对法子修修,照样能用得久——就怕明明卡着锈了,还硬往死里转,那才真得报废。”
阳光透过窗棂落在药柜上,把“当归”“红花”的标签照得透亮。林薇看着陈砚之专注的侧脸,忽然觉得,这葆仁堂里的学问,从来都藏在这些“轴承”“锈迹”的比方里,藏在一味味药的加减里,也藏在那句“往长远了考虑”的叮嘱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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