葆仁堂的葡萄藤爬满了窗台,绿叶子在晨风里晃悠,筛下一地碎光。陈砚之正低头碾着川贝母,粉末簌簌落在纸上,像堆细雪。林薇坐在对面整理针灸针,金属的反光映在她睫毛上,忽闪忽闪的。
“咚咚咚”,门被敲得有点急,进来个扎羊角辫的小姑娘,手里攥着片葡萄叶,脸蛋红扑扑的:“陈大夫,林大夫,我奶奶咳得直不起腰,说嗓子里像有小刀子在划,夜里都没法躺平,一躺就咳得更凶。”
陈砚之放下碾药锤:“别急,慢慢说。奶奶咳了多久?有痰吗?”小姑娘踮着脚把葡萄叶递过来,叶面上还沾着点黏液:“咳了快一周了,痰是黄的,稠得像胶水,我妈说像脓似的。刚才还咳出点血丝呢!”
林薇已经摸出脉枕:“先让奶奶进来吧,我给她把把脉。”话音刚落,一个老婆婆扶着墙挪进来,咳嗽声像破风箱似的,每咳一下,肩膀就抖三抖,手帕捂在嘴上,拿开时能看见点点暗红的血痕。
“舌头伸出来我看看。”陈砚之轻声说。老婆婆费劲地张开嘴,舌苔黄厚,舌尖红得发亮。“您这是肺热壅盛,痰热堵在肺里,就像葡萄藤长得太密,叶子把阳光都挡住了,捂得又闷又热,不烂才怪。”陈砚之边说边往药柜走。
林薇在一旁搭脉,指尖搭在老婆婆腕上,眉头微蹙:“脉数有力,确实是热症。而且您咳得太用力,气管黏膜破了才带血,得先止住咳,不然伤得更重。”她取过银针,“我先扎鱼际穴和尺泽穴,这俩穴是止咳的能手,尤其对付这种又急又凶的咳嗽。”
银针轻轻刺入,老婆婆闷哼了一声,咳嗽居然真的停了片刻。“舒服点没?”林薇问,手指捻了捻针尾。老婆婆点点头,喘着气:“胸口好像松快了点,不那么憋得慌了。”
“这就对了。”陈砚之已经抓好了药,一边包一边说,“我用桑白皮15g,它能清肺热,好比给密不透风的葡萄架开个天窗,透透气;地骨皮12g,凉血又退虚热,不让肺里的‘火气’复燃。”他顿了顿,指着药方上的字,“再加浙贝母10g,化痰又软坚,能把您嗓子里的‘胶水痰’化稀了,好咳出来。”
“还有,”他又添了一味药,“白茅根30g,这味药既能止血,又能清热,您痰里带血,正好用它压下去。就像给破了的葡萄皮敷上凉毛巾,既能止血,又能消肿。”
小姑娘趴在柜台边,看着陈砚之抓药,忽然问:“爷爷说奶奶是‘上火’了,可她总说冷,盖两床被子还觉得后背凉,这是咋回事呀?”
蹲在葡萄架下编竹篮的爷爷听见了,探进头来:“这叫‘真热假寒’,就像烧红的烙铁,外面裹层湿抹布,摸着凉,里头可烫着呢。得把湿抹布掀开,才能把热气散出来。”
老婆婆叹口气:“可不是嘛,我总觉得后背冒凉风,可手心脚心又烫得慌,晚上想喝凉水,又怕着凉,遭罪得很。”
林薇调整了一下针的角度,解释道:“这是内热太盛,把阳气逼到里头了,外面才显得凉。等会儿药煎好您喝下去,热气慢慢散了,后背就不凉了。”她又扎了个太溪穴,“这针能滋阴,免得清热太过伤了身子,就像给烧得太旺的炉子留点余温,别烧成灰烬。”
陈砚之把药包好,叮嘱道:“这药得用砂锅煎,先泡半小时,大火烧开后转小火煎20分钟,倒出来再加水煎第二次,两次药汁混在一起,分早晚温着喝。喝的时候加一勺蜂蜜,既润肺,又能让药不那么苦。”
小姑娘接过药包,又问:“那我奶奶能吃葡萄不?架上的葡萄快熟了,紫莹莹的看着就甜。”
“暂时别吃,”陈砚之笑了,“葡萄太甜,会让痰变稠,等不咳了,再摘最紫的给奶奶吃。现在呀,让她多喝温水,就像给干得冒烟的土地浇点清泉,润润才好。”
老婆婆起身时,咳嗽果然轻多了,不用再扶墙,脚步也稳了些。小姑娘扶着她,临走前摘了串青葡萄:“这个还没熟,酸得很,留给陈大夫和林大夫泡水喝,败败火!”
阳光透过葡萄叶的缝隙,在药柜上投下跳动的光斑。林薇看着陈砚之把青葡萄扔进玻璃罐,笑着说:“这葡萄泡水,加两朵菊花,倒真成了清热的好饮料。”
陈砚之晃了晃罐子,葡萄在水里轻轻撞着玻璃壁:“就像爷爷说的,治病得剥开表象看内里,热着的得凉透,凉着的得暖过来,不能光看表面那层‘湿抹布’。”
爷爷在外面接话:“对喽,就像种葡萄,得知道哪串该剪,哪串该施肥,不能一刀切。你们俩呀,一个抓药准,一个扎针稳,就像剪葡萄藤的剪子和绑枝的绳,缺了谁都不行。”
葡萄叶沙沙响,像是在应和。葆仁堂里,药香混着葡萄的清香,慢慢漫开,把这个早晨烘得暖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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