葆仁堂后院的老药碾子又开始“咕噜咕噜”转了,陈砚之正弯腰推着碾盘,把晒干的薄荷碾碎。绿色的碎末从碾子缝里漏出来,混着午后的阳光,飘出股清清凉凉的香味。
“小陈大夫,帮我看看这脚呗?”门口探进个脑袋,是街口修鞋的老周,一瘸一拐地挪进来,右脚的布鞋沾着黑泥,裤腿卷到膝盖,露出的小腿红肿得像根发面的萝卜,上面还布满了细密的小水泡,“昨儿暴雨,蹚了积水,回来就这样了,又痒又疼,站都站不稳。”
陈砚之停下碾子,直起身看了看:“这是水渍疮,湿气裹着热毒堵在皮肤里了。您这脚常年踩在水里修鞋,湿气早积在骨头缝里,昨儿那雨水又脏,等于给热毒加了把火。”他转身从药柜里抽了个抽屉,“得先把湿气拔出来,再清清热毒。”
林薇正给墙角的盆栽浇水,听见动静走过来,放下水壶就蹲下身,手指轻轻按了按老周的小腿,水泡瘪下去一块,又慢慢鼓起来。“水泡破了没?”她抬头问,声音轻得像怕碰破那些泡,“破了的话得先消炎,没破就好办。”
“没破没破,”老周咧着嘴吸凉气,“就是胀得慌,像绑了块湿抹布,又沉又痒。”
“那用刺蒺藜吧。”陈砚之抓了把带刺的褐色果实,放在手里搓了搓,“这东西看着扎人,其实是好药,能祛风止痒,把皮肤里的湿气往外勾。”他又抓了15克地肤子,“跟这个搭着用,专治这种水泡湿疮,就像用刷子把皮肤缝里的脏东西刷出来。”
林薇已经找出了针灸针:“我先扎几下解解痒,不然您总忍不住想挠,抓破了更麻烦。”她选了血海和三阴交两穴,银针轻轻刺入,老周“嘶”了一声,随即松口气,“哎?痒劲儿真减了!跟撒了把凉沙子似的,舒坦!”
“这俩穴能活血利湿,”林薇一边捻针一边说,“湿气跟着血走,血活了,湿气就留不住了。”她又在足三里扎了一针,“这针补补气,免得祛湿太猛伤了正气。”
陈砚之把药倒进砂锅里,加了三碗水:“先泡半小时,大火烧开,再转小火煎二十分钟,倒出来晾温了,用纱布蘸着敷脚,每次敷一刻钟,一天三次。”他指着砂锅,“记住了,别用铁锅铝锅,就用这砂锅,免得药性变了。”
老周点头如捣蒜,这时院门口传来“哐当”一声,是卖冰棍的王婶,手里的冰棍箱摔在地上,几根绿豆冰棍滚了出来,她捂着膝盖直咧嘴:“刚才躲个骑车的,崴着了!膝盖这就肿起来了,哎哟……”
林薇赶紧拔了老周腿上的针,走过去扶王婶:“您试着动动脚腕,疼得厉害不?”王婶试着动了动,疼得直皱眉:“动不了!一弯就像有根筋被扯着!”
陈砚之蹲下去摸了摸王婶的膝盖,又让她抬了抬脚尖:“没伤到骨头,是韧带拉伤,有点淤血。”他起身抓药,“用红花10克,能活血化瘀,就像给堵着的血管通通风;再加桃仁6克,这玩意儿能把淤血化开,好比用小镊子把血管里的血块夹出来。”
“我再扎两针加快点好。”林薇拿出银针,在膝盖周围的阳陵泉和梁丘穴各扎了一针,“这俩穴管膝盖的事,扎下去能让韧带松快些,淤血散得快。”她捻了捻针,王婶“哎哟”一声,随即说,“好像没那么紧绷了!”
爷爷这时端着个大瓷碗从厨房出来,碗里是刚调好的面糊:“王婶,刚和好的绿豆面,您拿回去煎成饼吃,绿豆能清热,对拉伤恢复好。”他又转向老周,“您那脚泡完药,再抹点我这芝麻油,能护着皮肤,水泡不容易破。”
“爷爷,您这芝麻油是去年的吧?”陈砚之笑着问,“闻着比今年的香。”
“那可不,”爷爷得意地晃了晃碗,“陈的芝麻油才养皮肤,就像老面发的馒头,比新面香。”他把碗递给王婶,又对老周说,“您敷药的时候别偷懒,这水渍疮就怕拖,拖成慢性的,天阴下雨就犯,遭罪着呢。”
老周已经拿着药包站起来,试了试脚,痒劲儿果然轻多了:“那我先回去敷药,下午再来谢谢你俩!”王婶也被扶着站起来,手里捧着绿豆面,咧嘴笑:“晚上给你们送几张刚煎好的饼!”
陈砚之看着他们走远,低头继续碾薄荷,绿色的粉末越来越细,香气也越来越浓。林薇收拾着针具,忽然说:“刚才老周那湿气疮,要是加味苦参会不会更好?”
“苦参太苦,”陈砚之摇摇头,“老周胃不好,用刺蒺藜温和些,效果慢点但稳当。”他推了推碾子,“治病跟熬粥似的,得看火候,急不得。”
林薇点点头,拿起水壶给盆栽浇水:“就像王婶那韧带拉伤,不能用猛药,红花配桃仁,温温柔柔地化淤血,才不容易留后遗症。”
午后的阳光透过葡萄藤,在药碾子上投下碎碎的光斑,薄荷的清凉混着芝麻油的香,还有远处飘来的绿豆饼的甜,把葆仁堂的日子烘得暖暖的。偶尔有病人进来,带着各种稀奇古怪的病痛,陈砚之的药秤敲出“叮当”声,林薇的银针闪着微光,爷爷的比喻像老面馒头的香气,慢慢融进这寻常又踏实的时光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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