葆仁堂的铜壶正咕嘟咕嘟煮着药,蒸汽裹着一股苦香漫到门口。陈砚之蹲在台阶上,手里捏着根竹片,慢悠悠地挑着晒干的艾草里的硬梗——这是要给张奶奶做艾条的,她老寒腿犯了,说贴膏药总过敏,就信陈砚之搓的艾条。
“小陈大夫,你这挑艾草跟择菜似的,也太仔细了。”张奶奶拄着拐杖站在旁边,看着竹片下落下的碎叶,“我家老头子当年在生产队晒谷,扬场都没你这么较真。”
陈砚之头也没抬,指尖捏着根带泥的草梗丢开:“艾绒里掺了硬东西,烧起来扎皮肤,跟饭里掺了沙子似的,硌得慌。”他把挑干净的艾草放进石臼,“您这腿是陈年的寒湿,得用三年陈艾,火力柔,穿透力才强,新艾太燥,烧着疼还不管用。”
正说着,林薇扶着个脸色蜡黄的小伙子走进来,小伙子捂着肚子弓着腰,额头上全是冷汗,一步一抽气:“林大夫……疼得直不起腰,刚才在路边差点晕倒……”
林薇赶紧扶他到诊床上躺好,手指在他肚脐周围轻轻按了按,眉头微蹙:“按压右下腹的时候最疼?松开手更疼?”
小伙子疼得说不出话,只点头。林薇转头对陈砚之说:“像是急性阑尾炎,脉跳得又快又紧,舌苔黄腻,还有点发热。”她迅速拿出银针,“先扎足三里和阑尾穴,能暂时止痛,你赶紧配点通腑泄热的药,我已经让小周去叫救护车了。”
银针“噌”地刺入穴位,林薇捻转针柄,小伙子原本绷紧的腿慢慢放松了些,呼吸也匀了点:“……好像没刚才那么钻心了。”
陈砚之已经抓了药往砂锅里倒,声音急促却不乱:“大黄10克(后下),芒硝6克(冲服),枳实10克,厚朴10克,金银花15克,蒲公英20克——这是大承气汤加了清热解毒的,先把肠子里的淤热泻出去,等救护车来,手术也能少点风险。”他一边说一边点火,“大黄得最后五分钟放,煮久了就没劲儿了,跟炒菜火候过了似的,菜蔫了还没味。”
小伙子疼得哼哼,听着陈砚之报药名,忽然笑了:“大夫……你们说话跟我妈似的,连做菜都能扯上……”
林薇调整着针的角度,嘴角弯了弯:“治病跟做饭一个理,火候差一点,味道就差远了。你这疼是淤热堵在肠子里,就像锅里烧着水忘了关火,再不泄出去,锅都要炸了。”
救护车的声音从街角传来时,陈砚之刚好把煎好的药汁滤出来,棕黑色的药汤冒着热气。“先喝半碗,”他把碗递过去,“能帮着减轻炎症,到了医院跟医生说喝了这个,他们心里有数。”
送走救护车,林薇刚收拾好针具,就见个穿校服的小姑娘背着书包闯进来,手里捏着张揉皱的试卷,眼圈红红的:“陈大夫,林大夫,我妈说我是‘气出来的头疼’,一考试就疼,刚才模拟考的时候,疼得把笔都扔了……”
林薇让她坐下,手指按在她太阳穴上轻轻揉着:“是不是两边太阳穴像被带子勒着似的疼?还恶心?”
小姑娘点头:“嗯!看字都重影,刚才差点吐了。”
陈砚之放下手里的艾条,摸了摸她的脉:“脉弦紧,肝气郁结化火了。你妈说对了,就是考试太紧张,气堵在头上了。”他抓了药,“柴胡10克疏肝,白芍15克柔肝,加上川芎10克活血,蔓荆子10克清头风——这几味配着,就像给堵着的水管松松螺丝,让气顺下去。”
林薇拿出梅花针,在小姑娘头顶轻轻叩刺:“再给你叩叩百会穴,放放头上的火气,就像给气球放放气,别憋炸了。”针尖落在头皮上有点痒,小姑娘忍不住笑了:“比我妈揪我耳朵舒服多了……”
傍晚的时候,陈砚之的艾条搓好了,黄澄澄的艾绒卷在棉纸里,像根粗蜡烛。他递给张奶奶:“每天晚上点燃了熏关元穴,熏完别碰凉水,就像刚蒸好的馒头,得捂会儿才暄软。”
张奶奶接过来闻了闻,艾香混着点药草味,暖乎乎的:“还是你这艾条地道,去年用了仨月,冬天没犯过腿疼。”她忽然想起什么,从布包里掏出个搪瓷缸,“我家老头子种的薄荷,泡了水给你们晾着,天热,败败火。”
薄荷水带着清清凉凉的甜,林薇喝了一口,看陈砚之还在低头包药,药柜的玻璃门映着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她忽然笑了:“你说咱这葆仁堂,倒像个厨房,又是艾条又是药汤的,连说话都离不开锅碗瓢盆。”
陈砚之把包好的药递给最后一个病人,回头看她,眼里也带着笑:“治病不就跟做饭一样?得知道客人爱吃啥、忌讳啥,火候到了,味道自然就对了。”
晚风卷着药香从门口溜进来,吹得墙上的药材标签轻轻晃,像在应和他的话。葆仁堂的灯亮了,昏黄的光里,针与药的接力赛还在继续,把一个个病痛,慢慢熬成了踏实的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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