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原城外的对峙,已持续了半月有余。青鸾军大营与洪承畴的明军大营遥遥相对,双方每日派遣游骑哨探相互试探,小规模的冲突时有发生,但主力始终按兵不动,仿佛两头相互忌惮的巨兽,在耐心等待着对方先露出破绽。沈正阳每日忙于军务,整顿营垒,操练士卒,安抚从周边迁徙而来的流民,同时密切注视着太原城与洪承畴大营的一举一动。压力固然存在,但局势大体仍在掌控之中,他甚至在筹划着,是否可以利用对峙的时间,再派一支偏师向北,进一步削弱清军在山西边缘的影响力。
这一夜,月暗星稀,初夏的风吹过营垒,带着些许凉意。中军大帐内灯火通明,沈正阳正与几位核心将领及参谋推演着几种可能的破局方案。
“洪承畴老谋深算,避而不战,是想耗我军心粮草,或是等待太原城内有所动作。”袁大山指着沙盘分析道,“我军虽也囤积粮草,但长期对峙,终究不利,尤其是……”他话未说完,帐外骤然传来一阵急促到近乎凄厉的马蹄声,由远及近,伴随着嘈杂的呼喝和兵刃出鞘的铿锵之音,直冲中军而来!
“什么人?!”
“站住!啊——”
帐外守卫的呵斥声和短促的惨叫打破了夜的宁静!
“有情况!”曾大牛霍然起身,手已按在了刀柄上。刘虎、袁大山等人也瞬间绷紧了身体。
沈正阳眉头一拧,沉声道:“出去看看!”
话音未落,大帐厚重的门帘被猛地撞开!一股浓烈的血腥气混合着汗水和尘土的味道扑面而来!一个浑身浴血、甲胄破碎、几乎看不出本来面目的骑兵,被两名同样面带惊惶的侍卫半扶半拖着抢了进来。那骑兵左肩插着一支折断的箭杆,右手无力地垂着,脸上、身上多处伤口还在渗血,显然经历了惨烈的厮杀和长途亡命奔逃。
“大……大帅……”那骑兵看到沈正阳,黯淡的眼中爆发出最后一丝光彩,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挣扎着想要说话,却因伤势过重和极度疲惫,只能吐出含混的气音。
“快!拿水来!军医!”沈正阳心头一沉,疾步上前。
亲兵连忙递上水囊,那信使勉强喝了一口,呛咳着,脸上恢复了一丝生气,他用尽全身力气,死死抓住沈正阳的袍角,眼中充满了无边的恐惧和绝望,嘶声喊道:
“大帅!祸事!天大的祸事!苏……苏大柱将军……他……他叛了!带着临洮府的守军,投降了官军(指明军)!”
“什么?!”
“苏大柱?!”
“不可能!”
帐内瞬间炸开了锅!曾大牛眼睛瞪得如同铜铃,袁大山手中的茶杯“啪”地一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刘虎更是倒吸一口凉气,满脸的难以置信。苏大柱,那可是跟随沈正阳起兵的老兄弟之一,虽不如曾大牛、袁大山等人地位显赫,但也是独当一面的将领,榆林之战时奉命潜行迂回,虽未成功,但也展现了忠诚与坚韧,战后被委以镇守西线门户临洮府的重任!他怎么会叛?
沈正阳如同被一道无形的雷霆劈中,身体猛地一晃,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如纸。他一把抓住那信使的肩膀,厉声问道:“你说清楚!怎么回事?何时发生?情况如何?!”
那信使断断续续,语带哭腔地禀报:“三……三日前,突然有大队打着朝廷旗号的官军出现在临洮府外,苏将军他……他非但不加戒备,反而下令打开城门,亲自出迎……结果……结果官军一拥而入,苏将军及其亲信当场倒戈,与我守军厮杀起来……城内大乱……卑职拼死杀出,沿途哨卡多已失守或被控制……官军正在长驱直入,沿着渭水,直扑西安啊!大帅!”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烧红的刀子,狠狠捅在沈正阳和在场每一个将领的心上!
苏大柱叛变!临洮府失守!西线门户洞开!
这意味着,青鸾军起家的根本之地——关中,此刻正赤裸裸地暴露在明军的兵锋之下!西安,那座刚刚经历新政洗礼、被视为大本营和基业象征的城池,危在旦夕!
“苏大柱……你这个狼心狗肺的畜生!”曾大牛暴怒地嘶吼起来,一脚踢翻了旁边的兵器架,“老子要活剐了你!”
“完了……西线一丢,西安危险!周先生他们……”袁大山脸色铁青,声音都在颤抖。
刘虎更是急道:“大帅!必须立刻回师!西安不容有失!”
帐内一片混乱,惊怒、恐慌、难以置信的情绪交织弥漫。这突如其来的背叛和后方危机,比正面洪承畴的十万大军带来的压力,更加致命百倍!
沈正阳松开了信使,任由亲兵将其扶下去救治。他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仿佛化作了一尊石像。只有那双深邃的眼眸中,风云剧烈变幻,震惊、痛心、暴怒、冰寒……最终,所有的情绪都被一种极致的、令人心悸的冷静所取代。
他缓缓转过身,目光扫过帐中惊慌失措的众将,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斩断一切犹豫的决绝:
“慌什么?!天还没塌!”
他深吸一口气,一字一句,如同从冰窖中捞出:
“传令全军,即刻起,进入最高战备!召集所有营以上将领,中军大帐议事!”
难道洪承畴一直不进攻,等待此事,看来他们早有勾连。
后院起火,致命的毒蛇已噬向心脏。前所未有的绝境,已悄然降临。沈正阳必须在这突如其来的双重夹击下,做出或许是他一生中最艰难、也最关键的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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