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雄怒气冲冲回到迎宾馆,胸中邪火难平。退回的厚礼如同耳光,火辣辣地灼着他的脸面与尊严。
“狂妄!无知!”他摔碎茶盏,在厅中疾走,“一个叛臣,竟敢如此藐视大辽天威!”就这么铩羽而归,如何交代?同行嗤笑如何面对?
他猛地停步,一个念头浮现:定要在临走前,亲眼看看这“华夏军”的斤两!若其军容不整、装备粗劣,正好大肆嘲笑,稍泄心头之恨,回去也有说辞——非我不力,实乃对方不堪造就!
他强压怒火,整理衣袍,对副使萧百夫长道:“去通报:本使明日即将启程回国。临行前,久闻华夏军威名,欲往校场一观军容,以增见闻,想必林将军不会吝于展示?”他刻意加重“以增见闻”,满是试探与挑衅。
消息传到将军府。
“观我军容?这辽狗分明是想探虚实!”周通拧眉,“安之,不可答应。我军新扩,训练未久,火器虽利,亦不必示于外人。”
拓跋德明附和:“正是!谁知道他安了什么心?”
孙文焕沉吟:“耶律雄骄横受挫,提出此求,确有探查之意。然断然拒绝,反显心虚。示之以威,或可使其忌惮。”
林砚静听片刻,指尖轻敲桌案:“他想看,便让他看。”
“安之?”周通急道。
“无妨。”林砚摆手,“耶律雄心中已有成见,认定我灵州边僻、我军乌合。他既想看,就让他看些‘寻常’的。锐士营、健卒营按日常操练展示,火炮亦做常规演示。阵列务求严整,动作必须划一。他看到的,会是我们想让他看到的。真正的底牌,何必亮给一个即将离去的敌人?看了,他也未必看得懂、看得全。”
周通等人闻言,若有所思。
“不过,安全需万无一失。”林砚补充,“周通,你亲设校场警戒,观阅区隔离,辽使随从不得携弓箭劲弩入场。李墨那边的新制物事,一概不许靠近。”
次日清晨,秋风送爽。城东大校场旌旗招展。
耶律雄带着萧百夫长及四名护卫,在周通陪同下登上简易观阅台。他换了一身窄袖胡服,腰佩弯刀,目光如鹰隼般扫视全场。
首先入场的是健卒营三千人方阵。步卒持枪,弓手负箭,衣甲多为皮甲棉甲,外罩统一土黄号衣,虽不如辽国宫帐军甲胄鲜亮,但行进间步伐整齐划一,数千人如一人,除脚步声与甲片轻响,竟无杂音。立定后,如山岳峙立,沉凝气势自然散发。
耶律雄心下微动:这纪律性非同一般。嘴上却不屑:“队列倒是整齐,南朝军就爱搞花架子。只是这衣甲寒酸,皮甲棉甲,如何抵挡我大辽铁骑重箭?”他转头问周通:“周将军,莫非灵州铁矿不足,连像样铁甲都凑不齐?”
周通面色不变:“我军初创,以实用为上。将士勇力,不在甲胄厚薄。”
耶律雄嘿了一声,不置可否。
接着是锐士营三千将士入场。同样衣甲朴素,但每人肩扛乌黑锃亮的“破风铳”,阳光下泛着冷光。队伍随令旗变幻,迅速展开、集结、变阵,动作干净利落。沉默而高效的机动,带来无形压力。
“这便是贵军赖以退敌的火铳?”耶律雄眯眼细看,形制似南朝“突火枪”,又更显修长精致,“不知威力如何?可能及远?可能破甲?”问题直指关键。
周通答:“寻常训练,不便实弹演示,以免惊扰。威力射程,军械自有定数。”
耶律雄嘴角一撇,低声对萧百夫长道:“看着比南朝的精细些,但火器终究装填缓慢,遇风雨则废。野战之中,我铁骑一个冲锋,便可碾碎这些持铳之卒。”他自觉看到了弱点。
最后是火炮展示。十门中型火炮被骡马拖拽入场,炮身黑沉。炮兵们熟练卸炮、安置、调整,虽显沉重,但配合默契。
耶律雄这次笑出了声,指着火炮对周通嘲笑道:“周将军,恕本使直言,此等笨重之物,守城或有用处。可我大辽骑兵来去如风,纵横草原。这等铁砣,如何跟得上骏马奔驰?恐怕我军已掠阵而过,你们的炮口还未调转吧?哈哈!”护卫也跟着嗤笑。
周通脸色一沉。这话虽刻薄,却点出了早期火炮面对高机动骑兵的弱点。
一个平静声音从观阅台侧响起:“耶律使者对火器之利,颇有疑虑。”
林砚不知何时也已到来,靛青常服,负手而立。
耶律雄收敛笑容,眼神依旧挑衅:“非是疑虑,乃就事论事。林将军,草原作战,速度与灵活方是制胜关键。贵军这些火器,守城或许可恃,野战嘛……”他摇头,未尽之意明显。
林砚并不动怒,反而点头:“使者所言不无道理。火器之用,存乎一心,亦赖乎不断改进。今日所见,不过常备之态。”他转身看向耶律雄,目光平静深邃:“可惜使者明日便要返程,不然,林某或可安排使者往城西‘格物谷’一观。那里有些粗浅物件,或许能稍解使者之惑。”
格物谷?耶律雄心中一凛。他早有零星情报,知灵州有个名为“格物谷”的神秘所在,专司打造奇技,火器便源于此。他本就想探查,苦无门路,没想到林砚竟主动提及!
这是自信展示,还是陷阱?或是故作玄虚?
耶律雄心念电转,面上却迅速反应,换上混合好奇与傲慢的神色:“格物谷?可是专造这些火器之处?林将军竟肯让外使观看?本使倒是颇有兴趣。只是……”他话锋一转,故作遗憾,“本使已定明日返程……”
林砚微笑:“无妨,使者既有要务,林某不便强留。”
耶律雄岂肯放过这窥探机密之机?他立刻改口,语气带上几分“勉为其难”:“不过……既然林将军盛情邀请,本使迟一两日回国,向陛下详细禀报灵州见闻,亦是职责所在。那便叨扰了,倒要看看,这格物谷中还有何物能扭转草原战法!”言语中依旧是不信与挑战。
林砚颔首:“既如此,明日辰时,自有安排。格物谷乃机要之地,使者只能携一二随从,且需遵守规矩。”
“自然。”耶律雄拱手,压下心中疑窦与一丝兴奋。
校场操演近尾声。耶律雄望着台下肃然无声的军阵与沉默的火器,先前那份“不过如此”的轻视消散许多,转为更审慎的评估,以及对“格物谷”之行愈发浓重的好奇与警惕。
这灵州,这林砚,比他预想的复杂。那格物谷中,究竟藏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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