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子情分。”赵擎将这四个字清清楚楚地念了一遍,嘴角扯出抹苦笑:“母后既看重母子情分,那为何处处不让儿臣如意,朕卧病在床之际,一直是贵妃相伴左右,精心照顾朕,可母后为何要处处针对她?”
“因为她害死了齐王,你的亲弟弟。”太后再次强调,声音如同淬了冰的刀。
赵擎道:“齐王图谋造反,一切都是他自作自受,母后怎能随意牵扯别人,贵妃为了保护朕,险些被他所杀,说贵妃害死齐王,岂不是很可笑嘛。”
齐王谋反被杀,可太后却一直对他的死耿耿于怀,针对沈晨夕的行为也像是报复。
“玄衣卫救驾有功,母后却要将之废除,还把曹大人关入死牢,母后当真是为儿臣好吗?”赵擎继续说。
太后也不想把两人之间的关系闹僵,反正沈晨夕已经服毒自尽,稍做些退让也没什么要紧。
她道:“事已至此,说这些也没有意义,你的贵妃想不开,自寻短见,哀家可阻止不了,这样吧,如何安葬宸贵妃,就随你的意,哀家不干涉便是。”
“母后,那您把忱儿弄到哪里去了?”赵擎忽然问道。
太后捻着新换的佛珠:“哀家怎会知道,他恐怕早就被你那好贵妃转移走了,皇上别什么事都来问哀家,弄得像是哀家动了你的孩子一样。”
赵擎想起沈晨夕,又心痛起来:“夕儿,你怎么说走就走了,朕说过,等朕身体康复,就要立你为后,可你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离朕而去呢……”
太后听着他这些喃喃自语的话,眉头下意识地皱了皱。
赵擎已有立沈晨夕为后的打算,现在沈晨夕服毒自尽,只怕他会将对沈晨夕的宠爱转移到赵忱身上,也许,改立太子也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
太后抬眸道:“你缠绵病榻多日,致使朝政荒废,哀家也不能一辈子垂帘听政,帮你和你父皇看守这片江山,如今,太子已能独当一面,你也该考虑退位为太上皇了。”
屋内霎时寂静得可怕。跪伏在地的宫女太监们连呼吸都放得极轻,生怕被卷入这场风暴之中。
赵擎的瞳孔骤然收缩:“母后说什么?”
“哀家说。”太后一字一顿道:“你该退位为太上皇了,尽早让太子登基。”
赵擎失笑,“母后就这么迫不及待地要扶太子上位嘛,如此大事,总该与儿臣商量商量,儿臣虽卧病多日,但尚有精力,这龙椅,儿臣还能坐。”
太后不紧不慢地捻动佛珠:“哀家也是为江山社稷着想,你当个太上皇,不用为国事烦忧,整日寻欢作乐,难道不好吗?”
“母后觉得,儿臣还能有欢乐?”赵擎的话刚刚说完,便剧烈咳嗽起来,一口鲜血喷在掌心,指缝间渗出刺目的鲜红。
“皇上!”孟德福惊呼着上前搀扶。
赵擎因情绪激动,旧病复发,好不容易才恢复起来的身体又垮了下去。
太后对孟德福道:“还不快扶皇上回去休息,这副模样,如何能做一国之君?”
就在殿内一片混乱之际,一名侍卫慌慌张张地来报:“太后娘娘,兵部急报。”
太后道:“何事如此慌张?”
“云州发生叛乱,叛军已控制州府,并斩杀刺史,云州已经失控。”侍卫紧张的声音响起
太后脸色骤变:“什么,云州叛乱?”
侍卫道:“叛军首领自称平天大将军,已聚集五万之众,云州守军大半倒戈,形势严峻,兵部请太后娘娘速做决断。”
韩振开口说:“太后娘娘,叛军声势浩大,若不及时镇压,恐会酿成大祸。”
太后沉思片刻,决然道:“韩将军,你即刻率五万精兵,前往云州平定叛乱,务必要擒住叛军头子。”
韩振面露难色:“这……没有兵符,臣如何调兵?”
太后从袖中取出一枚虎符:“兵符在这里,你持此符,速去云州平叛,务必在叛军壮大之前,将其剿灭!”
韩振看到兵符,双手接过,郑重道:“臣定不负太后娘娘所托。”
太后吩咐道:“韩将军,记住,擒住叛军头子,哀家要亲自审问,看到底是谁在背后指使。”
“臣明白。”韩振接过兵符,眼中闪过一丝异色。
太后转身看向已经昏过去的赵擎,对孟德福道:“快送皇上回养心殿,命太医好生照料,另外,为太子登基挑选吉日,皇上如此模样,怕是没法再处理政务了。”
孟德福战战兢兢地应声:“奴才遵旨。”
待众人离去,太后对身旁的老嬷嬷说:“走,随哀家去趟昭阳宫。”
老嬷嬷面露疑惑:“娘娘,那妖妃已死,您还去看她的尸体做什么?”
“哀家要让她的尸体被丢去喂狼,死无全尸。”太后咬牙切齿:“她迷惑皇上,害死齐王,死有余辜,趁着皇上现在昏迷,及早处理干净,省得他知道以后,又来寻哀家争吵不休。”
老嬷嬷叫上几个粗使太监赶往昭阳宫。
“娘娘,您在外稍候,老奴先带人进去看看。”老嬷嬷对太后说。
太后点了点头,先在外面等着。
当他们推开昭阳宫的大门时,殿内却是空空如也。
沈晨夕不见了。
既然是服毒自尽,没有别人搬运,怎么会消失?
“这……人怎么不见了,韩将军不是说她就躺在地上嘛,难不成是皇上把她的尸体藏了起来?”老嬷嬷大惑不解。
她急忙命人四处搜寻,甚至掀开了床榻、打开了衣柜,却连一点痕迹都没找到,沈晨夕就像凭空消失了一般。
老嬷嬷急忙将情况告诉太后:“娘娘,到处都找过了,里面没有宸贵妃的尸身。”
太后眉头紧锁:“不是说她服毒自尽了吗,尸体怎么可能会找不到?一个死人能跑到哪里去,给哀家仔细搜!”
众人再次展开地毯式搜索,甚至搬开了家具,敲击墙壁寻找暗门。
结果,仍旧一无所获。
老嬷嬷走到太后跟前,摇了摇头:“娘娘,还是没找到,不过,所有宫门都已被我们的人控制,无论她是死是活,都逃不出宫去的。”
“无论是死是活……”太后突然眼前一亮:“也许,她真的还活着。”
老嬷嬷不解道:“娘娘,人死不能复生啊,她既已服毒自尽,怎么还能活过来?”
太后缓缓开口:“若她服的不是毒,而是假死药呢?”
“假死药……”老嬷嬷陷入沉思。
”宸贵妃诡计多端,哀家料想她也不会那么轻易地寻死,服下假死药,别说韩将军,就连太医也能骗过去,看来,早已有太医跟她勾结,宸贵妃不除,哀家的心不安呐。”太后说道。
老嬷嬷轻笑:“娘娘,如今您大权在握,太子殿下很快就能登基,那宸贵妃逃不出宫去,最多躲几日,反正早死晚死,横竖是个死。”
熙德十四年新年伊始,宫廷之中风云变幻。
一朝天子一朝臣,太子因皇后被赵擎幽禁的缘故,心中或许对他那父皇有所不满,他若执政,便很有可能清理忠于赵擎的那帮老臣,组建自己的亲信团队。
这个新年,注定不会好过。
皇帝赵擎卧病在床,朝中大事皆由太后决断,然而,对于是否要拥立太子登基的问题,朝中仍有不少反对的声音。
新春佳节,民间热闹喜庆,皇城却笼罩在一片肃杀之中。
铅灰色的云朵铺满天空,阴冷的北风吹遍宫中的各个角落,挟着细小的冰粒,打在朱红色的宫墙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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